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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深处那盏灯 (下) 陈丰
“怎么?”滿怀疑虑我走近了影子,哦!原来不是大娘,而是一个蛮清秀的“识字班”。(老区对大姑娘、小闺女的代称,源自于战争年代我党妇救会组织未婚姑娘们识字、学文化。久之,姑娘成了“识字班”,沿用至今。)只见昏暗火光下, 稚嫩青涩的脸上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明亮灵动,干净得像清晨挂露的杏叶,圆圆的苹果脸通红一片,也不知是天生自然满腮红;还是冰天飞雪冷得;抑或是我刚才唐突一声“大娘”,把她叫得害羞憋得。天寒地冻,她不断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时而向手上哈着热气,两脚不停地踏步跳跃,以增加运动量来抵御严寒的侵袭。 “不好意思,把你叫老了。谢谢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有点窘,主动上前询问。 “俺奶奶还在前面叉道口,这里有分道,怕你认错,叫俺在这候着。”姑娘轻轻答道,嫣然一笑指了指前面。
不远处,果然有两股白色的分叉,我心中一热:“想得真周到,太感谢你们了!天这么冷,你赶快回去吧。” “不行。奶奶说今晚要过队伍,这是支书交待的任务。大军同志你快走吧。”青春的脸上露出了超越年令的成熟和坚定。 “ 好。我要追赶队伍。待会雪大,给奶奶送把伞。”我敬佩地看着,顺着她指的道边走边说。 “知道了。大军同志走好啊!”姑娘抿着嘴轻轻一笑。较之语言,她似乎更善于用微笑与人沟通,说着踮起脚,将油灯高高举起,尽量为我多送一些照明。
黑暗并未消失,威胁仍在我身后亦步亦趋。但我已彻底摆脱了恐惧和无奈。一个姑娘家在寒冻腊月风雪交加中,尚且无畏无惧、无怨无悔。我堂堂革命军人,岂能消磨斗志怯懦丢人。我振起精神,信心倍增,疾步如飞。
转过一个山凹,终于看到了前面灯光。风雪迷漫,老人家手持油灯一动不动,像一具简洁完美的雕塑:凝神定气,深沉肃穆;更像迎霜顶雪的苍松,深深地扎根大地,充满张力,傲视苍穹。在我眼中显得格外高大与亲切。“大娘辛苦,让您受累啦!”我愧疚地说。“大军同志来啦,大部队刚过不久,一会儿就追上了。”
灯光下,大娘饱经风霜的脸上佈满了深深的皱纹,包裹头巾已铺上一层不薄的雪花,额前几缕白发在风中飘荡,生活的艰辛使老人显得有些腰弯背驼,只有微笑的眼神看上去那样慈祥,充满爱意。 “大娘,天这样冷,要冻坏了,您赶快回家歇着吧。”“不能。这是俺的任务,俺的光荣,高兴还不及哩!”“要不回去换年轻人来接班。您这样,我们太过意不去了。”我再次劝说。“不用。他们明天还要干活,俺也冻惯了没关糸。大军同志快赶队伍吧。”
大娘的态度使我无语。临别,我双手紧紧握住大娘冰冷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大娘慢慢推开我,再次细细叮嘱:“好孩子,队伍就在前面,上大道后向左一路走就行了。当心别拐了脚。”
沉重的步子踟蹰不前,总有一份牵挂让我想再看大娘一眼。不久就到了能推地排车的大道。我回首眺望,大娘早已不见踪影。唯有隐约的一簇火苗,在寒冽的风中无畏博斗:忽而在狂风施虐、冰雪摧残下,奄奄一息,几近毁灭;忽而又顽强的重新燃起,闪动着、摇曳着、抖擞着、越来越亮。这不正是大娘风骨、品格的真实写照吗?
一息尚存,就要发出最大的光和热;哪怕燃尽自己,也要照亮别人!
我的双眼湿润了,由衷的敬意油然而生:这就是用自己的乳汁救活子弟兵的老区人民;这就是肩扛手提,送弹药、运伤员,歼灭了王牌七十四师的英雄人民;这就是以百万独轮车支前,打赢淮海战役,埋葬蒋家王朝的伟大人民。我深深地为自己曾经的浅薄无知而惭愧,更为自己灵魂经过洗礼得到升华而庆幸!。
“哒哒啼哒……”远处传来熟悉的行军休息号,悠长的号音回荡在辽阔的夜空,分外亲切。我默默加快了追赶队伍的步伐。
前不久,家园中发小有篇帖子《人生十八佳景》。其实,佳景贵在心境,心境决定佳景。人的一生总有几次因感动、因激动、因触动,而将此情此景永久的收藏心中,不管年代如何长远,不论时间如何尘封,一旦喚醒,一切都记忆犹新、历历在目。试想,当年老军长聶凤智将军直接向中央军委、毛主席发出那封他一生最为得意的神来之笔〈十二字电报〉∶“我们已胜利踏上江南的土地!”
此时,身后大江横渡、千帆竞发、桨翻白浪;眼前红旗漫卷、烽火连天、铁流滚滚;麾下英勇善战的胶东子弟兵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势不可档。此情此景一定会刻骨铭心的留在将军脑海,成为一生中挥之不去的佳景。
我是一个与战争无缘的凡夫俗子。虽然见识过曼哈顿的繁华、金字塔的神秘、吳哥窟的沧桑、泰姬陵的秀美;也领略过珠穆朗玛的雄伟、尼亚加拉的壮观。但是,真正在我内心最难以忘怀的佳景,永远是也只能是——沂蒙深处那盏灯!
后 记
受家园中高手们启迪,总想将熟悉的东西记录一、二,但又怕久未动笔,粗制滥造,贻笑大方。恰好众发小聚会,写篇“侧记”探探路,就象新厨出菜,不知食客喜好,难免心中忐忑。不料园中兄弟姐妹纷纷肯定鼓励,众多回帖点评精当、褒奖有加,甚至赋诗传照一起助兴,使我深为感动。人老了有个特点,眼前事说过便忘,过去事反到如同再现。每年“八.一”,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当年军营事,借家园平台,写一段权当献礼吧。虽是亲身经历,仍然力不从心,拖拉冗长,种种不足,还望大伙们不吝指教。
哥德说“相对于我们的灵魂来说,我们的生命实在是太过短暂了。”在几十年的风云变幻生活经历中,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属于心灵层面的东西,悄悄收藏,慢慢体会,细细品味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一旦写出公诸于众,与大家分享,本身就是兴奋、美好的过程。完成写作,估计有点儿像母鸡下完一个蛋,有点成就感,总要再叫两嗓子。表示一下吧。
27军发源于胶东,转战于山东各地。这是一块神奇而厚重的土地,园中弟子对其有着特殊的、深厚的感情。千年的文明积淀,成就了独特的,优秀的地域文化。我们不仅从诸多功成名就、战功卓著的元老前辈身上可以看到这种传承;在更多、更基层、更普通的人身上,同样可以看到、学到种种美德。诸位看官,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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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3 10:55:02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