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红色戒尺——戊戌秋雨踏访淮海战场

雪绒花 · 发表于 2018-11-16 10:13:27

一把红色戒尺

—戊戌秋雨踏访淮海战场

弘孚

2018.11.11

“路迢迢，秋风凉，敌重重，军情忙……”，这是红军《长征组歌》里的一句唱词，唱的是八十多年前，中国工农红军为突破国民党军重兵围剿的风雨历程。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这是一千二百多年前，杜甫吟唱咸阳桥畔唐军出征的壮观景象。
几千年来，中华大地之上，从来不乏壮士出征和沙场浴血的震撼画面。

（注释01：徐州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毛主席题词）

七十年前的一个秋月傍晚，在中原大地豫东一隅的商丘张公店，两支大军狭路相逢。一支是国民党军181师，另一支是共产党的中原野战军第一纵队。顷刻间，两支大军数万人捉对厮杀，打响了“淮海战役”的第一枪，拉开了决定国运之战的序幕。鏖战数日，共军大胜，国军被歼5千余人。国民党第四绥靖区中将副司令、55军副军长兼181师师长米文和、第四绥靖区少将参谋长董汝桂、少将参议张述文等以下近2千人被生俘。

（注释02：河南省商丘虞城县张公店淮海战役第一枪战斗旧址）

近日，中原野战军一纵后代20余人，从北京、上海、长春、沈阳、西安等地分别出发，于2018年11月6日，在蒙蒙秋雨中，集合于当年父辈打响第一枪的地方——张公店，踏访了昔日淮海战场。先后参观了“淮海战役总前委和中原野战军指挥部”当年在张公店小学、临涣村、小李家村、张菜园村等处旧址，“临涣革命烈士纪念园”、“淮海战役陈官庄地区歼灭战纪念馆”、“淮海战役双堆集烈士公墓”、“淮海战役双堆集歼灭战纪念馆”、徐州“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淮海战役纪念馆”等地，寻找那尚不遥远的历史大战痕迹，祭拜牺牲的先烈。

（注释03：中野一纵后代们旅途中在大巴车上）

那是一场决定国运的大战，可谓“一战定江山”。

（注释04：淮北濉溪双堆集淮海战役“一战定江山”壁雕）

1947年10月，毛泽东主席根据时局的发展，为全党全军起草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郑重提出：“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战略口号。中华民族近百年来的历史发展拐点到来了。

（注释05：《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小册子和布告）

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腐朽没落的清王朝让中华民族饱尝国家屈辱。孙中山等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先行者，为推翻满人家天下，建立共和，四处奔走呼号。未料武昌新军工程营一个士兵步枪的意外走火，竟打响了辛亥革命的第一枪，继而推翻了中国二千余年封建王朝体制，走向了共和。
可惜，共和仅仅是走向而已，并未真正共和。会党政治，泥沙俱下，军阀混战，天下大乱。莫衷一是。直到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列主义，中国共产党登上了历史舞台，中华民族开始进入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史阶段。国共两党的斗争逐渐成为了中国社会历史发展的主线。国民党代表着大地主、大资本家、官僚买办阶级等社会精英和贤达，共产党代表着农民和工人等无产阶级、社会底层。

（注释06：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八一南昌起义）

1927年8月，南昌起义的第一枪，拉开了中国共产党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白色恐怖的武装斗争序幕，中国各地陆续出现了共产党所领导的工农红军，兴起了以农民为主体的土地革命。国共两党之间的关系就是：围剿与反围剿。 1937年7月，卢沟桥畔日军的一声枪响，引发了中华民族全面抗战的艰苦历程。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中国共产党人高风亮节，忍痛摘下军帽上的红星，自愿将所领导的武装力量全部划归蒋委员长的国民政府统辖之下，共同抗战，终获全胜。八年间，共军深入敌后，克敌阻降，中流砥柱，居功至伟。其间，国共两党之间的关系是：合作为主，摩擦与反摩擦为辅。蒋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暂时被共产党的努力所化解。

（注释07：1945年8月毛主席与蒋委员长在重庆谈判）

1945年8月，日寇败走，祖国光复。但蒋委员长及其国民党反动派初衷不改，从未容下共产党及其思想，依仗美帝的援助和武器装备，执意要灭绝赤匪。共党领袖飞抵重庆，孤胆赴会，百般斡旋，肩负全国民众的和平期盼，做出重大让步，为和平建国，签订了国共《双十协定》。

（注释08：1945年10月10日国共和谈的《双十协定》原件）

然而，好景不长。还不到一年的时间，1946年6月，国民党军就打响了向中原解放区全面进攻的第一枪，不仅撕毁了《双十协定》，也彻底拉开了全面内战的大幕。其实，即便在抗战的最艰难时期，1941年日寇猖獗之时，蒋委员长也念念不忘溶共剿共，亲自设计了“皖南事变”，调集8万重兵，围剿共产党所领导的、尚在国军战斗序列之内的新四军9千余人，结果，仅有2千余人突出重围。“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注释09：1947年8月蒋委员长亲赴被占领的延安视察）

以蒋委员长的狭隘心胸和国民党精英们的自私自利，以及他们反共、反人民的政治立场，他们能得逞吗？老天爷不容他们，是履行“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口号的时候了！

无论你是德械装备还是美械装备，无论你是黄埔军校毕业还是西点军校毕业，解放大军铁拳所到之处，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只可惜了那一身笔挺的将校军装和耀眼的胸牌，让“黄埔精神不死”成为路人笑谈。

1948年深秋的国内战局，早已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略反攻阶段。辽沈战役刚刚结束，我东北野战军歼灭蒋军47万余人。平津一带的华北国民党军傅作义集团52万余人还在观望和被牵制之中。中原和华东大地上，正聚集着共军60余万人马和蒋军80余万人马，双方将要进行最大规模的战略决战。共军称之为“淮海战役”，蒋军称之为“徐蚌会战”。决战的主要战场在江苏省的徐州和安徽省的蚌埠之间，难怪在仅有的三天旅途辗转中，我们在大巴车上反复看到河南、安徽、江苏的高速公路闸口。看来，还是国军的说辞地理特征更加明显。

（注释10：中野一纵后代们观看淮海战役第三阶段态势图）

“淮海战役”是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最大的一个战役，分为三个阶段：碾庄消灭黄伯韬、双堆集消灭黄维、陈官庄消灭杜聿铭。华东野战军先后投入了15个纵队约40万人，中原野战军先后投入了7个纵队约20万人，华东野战军是该战役的绝对主力。战役历时65天，歼灭蒋军55万余人，其中毙伤17万余人，投诚改编6万余人，生俘32万余人（包括徐蚌会战总指挥杜聿铭中将以下将官124人）。除被围困、待歼在平津一带的华北傅作义集团52万余人外，长江以北蒋系军队被一扫而空，解放大军全面迫近长江北岸，剑指南京，民国政府都城门户大开。至此，蒋总统手上已无嫡系重兵可用，蒋家王朝的反动统治岌岌可危，蒋总统被迫下野，李宗仁代总统走马上任。共产党胜利大局已定。

（注释11：碾庄之役国军败将黄伯韬遗言——“反正是个完，突围做什么？送狼狈的样子给邱清泉看着快意么？”）

“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合称解放战争期间的三大战役，写入了军事院校的教范。每一个战役都举足轻重，关乎全国解放的进程，都是在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规划、决心和英明领导之下，调兵遣将，统筹资源，分期分批，相机展开的。是党政军民协调一致，军民齐心协力办大事的重大实践，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注释12：淮海战役中毛主席给粟裕的电报原稿）

领袖英明，将领谋断，官兵用命，民众支援，是三大战役获胜必不可缺的要件。这次寻访中，在徐州淮海战役纪念馆里，看到了电影《车轮滚滚》主角耿东山原型人物唐和恩的展品。这是一根竹杆做的打狗棍，上面镌刻着主人支前小车途经的村庄地名共88个，从北到南2千多公里，穿过了山东、河南、安徽、江苏的几乎所有淮海战场。正象陈毅元帅所说的那样，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车推出来的。据同行的何六哥讲，他父亲当年就是中原野战军的战勤司令，亲自参与布置了民工支前工作，亲眼目睹了一望无尽的独轮车队，深感人民群众的真诚和贡献。广大人民群众奋勇支前的热情，来源于对革命翻身的感激，来源于对共产党的信任，来源于对新社会的向往。

（注释13：淮海战役中人民群众支前活动记录展板）

晋士林，不仅是我们这个小旅行团里大部分人都熟悉或听说过的名字，也是大多数中野一纵后代听说过的名字。这是一个英雄的名字。

晋士林曾是济南尚志中学的体育教师，全面抗战爆发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于1938年秋赴延安抗大学习，正式参加了八路军。父辈们传说他是一个大学生，个性鲜明，文武兼备，作战勇敢，在八年抗战的实战锤炼中，脱颖而出，超越了许多红军干部，迅速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团级军事主官。在他身上有着许多传奇的故事。

（注释14：中野一纵晋士林团长、郑鲁政委和冀鲁豫军区朱其连烈士的展板）

在张公店战斗中，中野一纵二旅四团团长晋士林指挥全团旗开得胜，在打垮敌181师的战斗中，活捉中将师长米文和等将领。面对被我军围困的敌543团残余，为避免双方更大的伤亡，晋士林命敌师长米文和给敌团长胡树荃写劝降信，并派人送到敌团部。敌团长见信后称：虽有印章，但不是手书。疑心有诈，继续负隅顽抗。晋士林无奈，再命米文和手书劝降信，并力排众议，持信孤身进入敌阵，令敌团长目瞪口呆，心悦诚服，率残部近千人缴械投降。一时间，此事在中野一纵成为美谈。

（注释15：中野一纵后代们祭拜在双堆集战斗中牺牲的烈士公墓）

电影《集结号》里的故事背景与中野一纵的一些战斗故事相似。据此次寻访之旅同行的齐兄讲，他爸当年在晋士林的四团二营五连当指导员，1947年11月，在河南北向店进行的一场战斗十分残酷，撤出战斗后，只有他爸和通信员及一名战士活着回来了，他爸脚上还负了伤，其他战友全部牺牲。他爸说，九连的故事有人写，我们连的故事没有人写。1948年11月19日，在淮海战役涡河北岸中野一纵防御黄维兵团进攻的黄家战斗中，当战斗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身先士卒的团政委郑鲁与团长晋士林先后牺牲。英雄倒在了淮北大地上。晋士林和郑鲁虽说是中野一纵牺牲在淮海战场上级别比较高的干部，但牺牲时也很年轻，我们中野一纵的后代们一起前来为他们扫墓。

（注释16：美国阿灵顿国家公墓军人墓碑群与美国少年）

一段时间以来，网上时有鸟语抛出“内战无英雄”的话题，犹如乌鸦站在道德高枝上，嘴角挂着几滴“博爱”的哈拉子。真没有英雄吗？如果国军打赢了，坐了江山，还这么说吗？美国南北战争有没有英雄？林肯同志巨大的石像不是还坐在纪念堂里供人瞻仰吗？华盛顿波托马克河畔阿灵顿国家公墓里的军人墓碑群，不令美国公民敬仰，不令外国游客肃穆吗？告诉你，那里最先安葬的就是美国内战中的阵亡军人。

（注释17：淮海战役中华野官兵与中野官兵亲如兄弟）

什么是江山？又有鸟语曰：“江山自古就在那里，山川河流，谁也拿不走，更不是哪个父辈打下来的。”好一个山寨版的徐霞客哟，有目无珠，假观自然，不识社会，学者乎？自古江山社稷代指社会关系，哪里是什么石头或H2O，装傻乎？从推翻帝制，到走向共和；从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的压迫，到走向新中国的建设；无数先知和后知，以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主动或被动探索前行，努力打造自己心目中的江山社稷。他们的行为就是现实版的精卫填海和愚公移山！

什么是信仰？许多年前，曾有智者出书嘲讽共党。曰：某日出差在列车上，对面坐着一小城市的共党书记，智者诘问：“你看了几本马列原著？弄懂没有呀？”小地方的书记一时语塞。智者得意道：“你还没有我这个学者看的马列原著多，没有我研究的透，凭什么当书记？你连原理都没有搞清楚，就加入这个党，不觉得幼稚可笑吗？”

是的，智叟就是为了嘲笑愚公而出生的。也许有人会问：那些信仰万能上帝的婴儿在教堂里接受神圣洗礼的时候，事先读过圣经吗？那些每天祷告5次的信徒们都弄懂了先知的思想吗？那些每天拈香礼佛的大妈们，一定得有了普渡众生的本领之后，才能开始信佛吗？众生不及智叟，身上没有那么多虱子，无须时不时地扒拉一下自己的皮毛。

信仰就是原始正确，就是大道理，无须认证，不容争议，犹如数学定理和物理定律。

（注释18：《共产党宣言》陈望道翻译1920年8月版）

对于唱国际歌的人群来说，救自己和救世界，都得靠自己，都得相信自己。我们的父辈是唱国际歌的人，共产党人是唱国际歌的。共产党人心目中的江山社稷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共产党宣言》里。信与不信，那是你个人的事。

千千万万倒在血泊之中的先烈们，也许不及智者们学问深奥，甚至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加入了革命队伍的他们，即刻受到了红色教育，心目中有了相同的江山社稷，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而倒在血泊之中，他们更是为了心目中的大道理而冲锋陷阵的。

（注释19：中野一纵后代在徐州向淮海战役烈士碑群鞠躬）

隐约记得，几十年前在饭桌上，父亲无意间讲的一件小事。某次党委会，一项议题可能涉及个人荣誉或利益，引起争议，当事人面红耳赤，僵持不下。无奈之下，政委拉脸拍桌插话，搬出了牺牲的先烈，全场哑然，会议得以平稳收场。与会者多是抗日时期的干部，虽有心中不服，但大道理还是压住了小道理。对于那些从沙场中摸爬出来的革命党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身边战友的牺牲更具有约束力，战友的牺牲就是戒尺。

（注释20：中野一纵后代在徐州淮海战役烈士名录墙上找到亲人名字）

在淮海战役中牺牲的烈士们就是这样一把戒尺，而最大的一把戒尺矗立在天安门广场已近七十年之久。后代们重访父辈昔日战场，祭拜牺牲的先烈，就是擦拭这把红色戒尺，引以为戒。我们都是普通人，有诸多私心杂念和瑕疵不足，与高尚不沾边，但不妨碍我们缅怀先烈，敬仰英雄，守望江山。

（注释21：中野一纵后代在徐州淮海战役纪念塔前合影）

淮海战役牺牲烈士纪念塔和淮海战役纪念馆，铭刻着中国共产党人七十年前，为建立新中国而流血奋斗的一段光荣历史。

光荣属于华东人民解放军和中原人民解放军！

光荣属于奋勇支援解放军的广大人民群众！

光荣属于为建立新中国而牺牲的先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