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烟尘不掩履印痕 （9） 跨铁道公路桥至水漫桥

坦克手

【原创】

烟尘不掩履印痕

（9）

跨铁道公路桥至水漫桥

    要说在高平开坦克去过的那些地方，城南约2千米处331省道上玉井铁路跨线桥至沟村水漫桥之间那段路跑得多，还是我团坦克、装甲车驾驶员这个“小江湖”中评判道路驾驶水平的“标杆路段”，标准就是这段路上驾驶坦克所用时间。

    一、为什么是这段路

    1.这段路是全团各营连去康营驾驶场的必经之路，每个驾驶员都有机会驾驶坦克在上面跑一次，用这段路来评判道路驾驶技术的客观条件相同，比较公平。每年驾驶训练高梯次课目如“分别通过单限制路、障碍物”、“连续通过限制路障碍物”等，都在康营驾驶场进行，各营连依次进场、返营，轮流驻训。有的单位把基础驾驶一些课目也安排在康营附近的野川河滩，也要走这段公路。团年终训练考核及每年组织“三大专业”等级考评，驾驶专业考核课目也在康营驾驶场进行，有时会把车长运动中通信训练和考核课目结合进驾驶训练和考核课目中同时进行。因此，驾驶员在这段路上跑的机会多，给驾驶员这个“小江湖”评判驾驶水平提供了有可比性的同一段道路。

图1   高平南331省道，上玉井至沟村路段，绿色“起”字所标之处是跨越新（乡）长（治）铁道线上玉井村东北方路段上的跨线公路桥，红色“终”字所标之处是沟村西头水漫桥。

    2.这段路曲半径大，基本平直，砂石路面，东高西低，全长4.3千米高差有约60米，路上车少，多是牛车（木轮）、小驴车（充气胶轮）、自行车，拖拉机都很少，行人更不多，路边有行道树将路面宽度、走向等标示得很清晰，路两旁庄稼地、梨树林、苹果树林，没有临路村庄，非常适合坦克高速行驶，也给驾驶员施展操作水平发挥坦克最大战术技术性能留下很大空间。

    3.这段路两端都以桥头为计，端点位置准确，没有扯皮余地，容易评判。到达端点位置后只要稍微停下坦克即可准确计时，操作简单。

    4.这段路具备客观检验坦克高速驾驶技术水平的众多自然条件。以我团先后装备的T-34坦克、63式装甲车、59式坦克为例，传动装置技术水平有1代的代差，但适应高速行驶的能力都不很理想，需要有较长时间实际驾驶经历才能掌握。如T-34坦克、63式装甲车传动装置采用转向离合器转向，只有1个规定转向半径，即以低速档进行“原地转向”还比较可靠，高速档转向就只能依靠并不可靠的“分离转向”来实现，受地面性质、转向离合器技术状态、驾驶员臂力等诸多不可控因素约束，实际驾驶中是否能完成“分离转向”，以及“分离转向”角度多少，都靠驾驶员对坦克技术状况掌握、对道路曲半径判断、拉操纵杆时机把握、操纵杆拉多少（即转向离合器分离到什么程度）等，的确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能力。

    装转向离合器的坦克、装甲车还有性能之外的“反转向”现象，常发生在高速行驶时拉操纵杆转向时不经意中油门松了回来，没拉操纵杆一侧因发动机转速降低而产生发动机制动，而拉操纵杆一侧因转向离合器分离而不受发动机控制在惯性作用下反而加速向前，结果造成坦克或装甲车向拉操纵杆的相反方向转向。稍有慌张处理不当，就会造成偏驶，进一步造成更大风险，掉沟、翻车都有可能。这种“反转向”更多发生在下坡行驶时，如果车速不高，有时间从容处理，不容易造成风险。

    59坦克传动装置技术比T-34坦克有进步，由转向离合器“进化”为行星转向机，有了2个“规定转向半径”，除低档可“原地转向”（转向半径等于履带中心距）外，还能在各档“第一位置转向”（即以约12米的规定转向半径进行转向）。但“第一位置转向”半径是个“死”半径，用“死”的规定转向半径在路上有大有小的曲半径上转向，掌握不好轻则在路上“画龙”，重则下路、掉沟。驾驶技术好的59坦克驾驶员，能在操纵杆拉到“第一位置转向”前的某个位置，分别实现“分离转向”、“局部制动转向”，以平滑弧线轨迹在高速行驶中修正方向、大半径转向，履带痕迹不出现“折线”。

    正是以上原因，凸显出高速行驶下“分离转向”、“反转向”、“局部制动转向”是难度很大的坦克驾驶顶尖技术之一。只有驾驶技术好的驾驶员才敢试着用用，能够熟练掌握并灵活运用，那一定是“江湖”高手。

    这些条件吸引着大家有意或无意参加进来“比试”。至于你能驾驶坦克跑多高速度，就看你的驾驶技术高低。

    二、比什么

    1.比速度

    没有速度就没有评判标准！在道路条件相同时，行驶速度就是评判道路驾驶水平的唯一标准，进一步简化就成了从一端到另一端用时穿少？只要从一端出发时开始计时，开到另一端时计时完毕，就能得出这段路用了多长时间，计算简便，容易掌握，秒表、手表、坦克表都可以充作计时工具，驾驶员开车，带车人计时，客观公平，还有证明人。

    坦克公路行驶最高时速50km/h～60km/h，比汽车公路最高时速慢。但从体验的感觉上，汽车尤其是小型乘用车高速行驶因为静音、平稳等体验以及前挡风玻璃视觉“减速”效果，驾驶员不看里程速度表并不感到车速很快。而坦克驾驶员体验到的是车体颠震、发动机轰鸣、尘土飞扬等强烈感觉，反而觉得坦克跑得很快。

    2.比高速“分离转向”

    道路曲半径较大的路线上，对于安装转向离合器的T-34坦克或安装行星转向机的59式坦克来说，行驶速度高低主要取决于高速档条件下对“分离转向”方法掌握的熟练程度，是坦克传动技术发展到三代坦克“差速双流技术”之前各型坦克、装甲车、步战车、自行火炮驾驶的重点、难点技术。掌握好了，轻拉操纵杆并适时配合加油，坦克在不减速的同时顺着弯曲的道路行云流水般随着转过来，即可先切外圆、再切内圆转过来，也可与道路曲半径相同的半径一次性持续转过来。

    换装59坦克后，依然在这段路上延续“江湖”中的习惯，只是此“分离转向”已不是T-34坦克的“分离转向”了，分离的是行星转向机的闭锁离合器而不是T-34坦克的转向离合器，操作动作更小、更精细，转向效果却稍差，凸显出技巧性更强。

    3.比高速“下坡反转向”

    这段路东高西低的特点还隐藏有一个PK点，那就是从东向西时的“下坡反转向”，操作不好就容易出事故，比的就是“刀口舔血”那一手。下坡转向时，拉操纵杆的同时如果松了油门，坦克不是向你拉操纵杆那个方向转动，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转，俗称“反转向”。对于技术水平一般的坦克驾驶员来说，提起“反转向”心里就发毛，生怕出事故。而对于技术水平高超的坦克驾驶员来说，那简直就是秀一把的绝好机会。高速行驶中前面出现了转弯，判断可以秀一把“反转向”技术时，就油门不减高速冲进弯道，临到转弯前，先减油，再拉操纵杆，坦克乖乖地向拉操纵杆的相反方向徐徐转动。如果发动机转速已经降低，再松回原来拉的操纵杆，迅速拉另外一边操纵杆并加油转为“正转向”继续转动。这一正一反的来回拉操纵杆，转向方向却不变，就是掌握了“反转向”操作技巧的神奇之处。

    下坡“反转向”时，拉操纵杆只拉到分离位置，分离一侧履带与发动机的联系，使该侧履带在下滑力作用下速度增快，而另一侧履带仍然在发动机控制之下因减油而速度降低，两侧履带速度不同坦克就像速度低的一侧转动方向。

    59坦克也有“下坡反转向”，与“分离转向”操作相同，只是不加油而减油，与T-34坦克相比，也有动作更小、更精细的特点，转向效果也稍差，比T-34坦克“下坡反转向”的技巧性更强。

    4.比高速“局部制动转向”

    59坦克行星转向机在操作“局部制动转向”时，操纵杆拉到“第一位置”前闭锁离合器分离而小制动器开始制动但未完全制动“死”的节骨眼上，坦克既不是“第一位置转向”，也不是“分离转向”，其转向效果好于“分离转向”却差于“第一位置转向”，介于两者之间，也能实现较弯曲的“弧线转向轨迹”，而不出现“折线转向轨迹”来。一旦出现“折线转向轨迹”就是没有完全掌握“局部制动转向”要领和技巧，坦克炮塔上的人回头看履带痕迹就可判断无误，自己驾驶也能感觉到是否“甩尾”而判断有无折线出现。

    实现“局部制动转向”的技巧在于细心体会行星转向机闭锁离合器，小制动器制动而未制动“死”的那个点上。未能达到“人车一体”的驾驶境界，很难完全掌握。难就难在行星转向机小制动器没有开始制动则沦为“分离转向”而满足不了修正方向的需要，行星转向机小制动器制动“过死”则超过了修正方向的需要而过度转向造成掉沟、下路事故。

图2  地形图上的等高线显示，这段公路从东向西高差约60米，道路曲半径大、坡缓、远离村庄、车稀人少。

，   5.进一步细分行驶方向

    上玉井铁路跨线桥至沟村水漫桥段道路曲半径从西向东或从东向西都一样，但整体东高西低使得从东向西（从上玉井铁路跨线桥向沟村水漫桥行驶）基本处于下坡状态，高速行驶时转向难度有较大不同，比从西向东行驶以缓上坡进行时“分离转向”、59坦克“局部制动转向”等驾驶操作难度增大很多，保持高速度还要与“分离转向”、59坦克“局部制动转向”配合进行“下坡反转向”，所以，有人只报在这段路跑了多长时间时，周围人都会追问你是从东向西跑？还是从西向东跑？以便大家在用时这个维度以外进一步用难易程度那个维度判断其驾驶技术高低。

    三、怎么比

    团里各连坦克驾驶员都喜欢在这段路上一展身手，后来也“传染”到装甲步兵连和各坦克营的装甲车驾驶员。他们每每开着坦克、装甲车来到图1中的“起”点或“终”点，驾驶员都会停下车来，在通话器里告诉车长或其他乘员“开始计时”，大家一听就明白，车长或带车干部看表计时，下口令“开始！”驾驶员迅速起车，紧接着就是加速、依次加档到4档，以道路条件和自己水平驾驶坦克高速行驶。开到尽头点时，驾驶员一脚制动器靠着路边停下车来，马上问“多长时间？”，就有人告诉他几分几秒，他自己则在心里与“江湖”中的传说比一比，差了就不吭声，平了就得意，快了会欢呼。有时，营连技术干部也会以此测试本单位驾驶员的技术水平，主动在“起”点或“终”点命令驾驶员停下车来，告诉他“开始计时”，他就知道领导要考他了，到达尽头点停下车来，干部会一一点评，帮助他提高道路高速驾驶技术。

    四、安全第一

    就是在这段路上比试道路驾驶技术的“民间非正式比武”性质，尽管都是在尽最大可能以最高速度行驶，但从来没有出过事故，直至我团驻扎17、8年后移防内蒙红砂坝离开高平，也没有驾驶员在这段路上出过事，一直保持安全行车的良好记录。可见，出事故不完全在于行驶速度高，而在于驾驶员思想上重视不重视，“二档不是保险档”，高档行驶也能保安全。

图3   下玉井桥，双拱石砌桥，高跨铁道线路。我团2营部和五连驻唐庄及附近村，4连驻上玉井，6连梨园，战友王垣生、邓青代、徐江宁、邓青节、韩晓东在2营时到下玉井桥旁合影。

    五、题外轶事

    那时铁三局在邯长线修铁路，常有卡车在这条路上拉材料来回跑，坦克开在这条路上常能碰见他们的卡车。过了一段时间，发现他们的卡车换了崭新的进口“喀尔巴阡”，开车的驾驶员冒出一些小姑娘，她们开车比小伙子还“冲”，见车就超，一路超个不停，见了坦克也敢超，可真撩人。

    有不安分的坦克驾驶员不服气，或是站在炮塔门上的指挥者不服气，看见“喀尔巴阡”超过去就追，直到遇见缓上坡，坦克在最高转速下工作，遇到上坡阻力有所增加，会在“外特性曲线”下自动增加供油量，保持上坡速度不减，不用减档即可继续爬坡。这就逐渐赶上那辆“喀尔巴阡”了，并能在“喀尔巴阡”逐档减档爬坡的过程中，反超过去。这时，站在炮塔门上的人会一直盯着“喀尔巴阡”一点点被超过去的整个过程，也让“喀尔巴阡”驾驶室里的驾驶员姑娘看看，坦克不是那么好超的。

    再后来，有63装甲车参与到和“喀尔巴阡”追逐的“游戏”，有愣头青不仅上坡追，平路上也敢追，甚至贴着“喀尔巴阡”超车，更有夜间驾驶只开夜视仪行驶像是“闭眼瞎开”，吓得“喀尔巴阡”以后不再放肆，见了坦克、装甲车或减速让行或停车躲避，再也不敢“飚”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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