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篮球队里的往事

子夜风语 · 发表于 2015-7-14 14:55:02

篮球队里的往事

一九七四年部队招兵，有文体特长的，可适当降低年龄。譬如说篮球，有基础，身高不能低于一米八零。当时我十六岁，不够年龄，但身高已近一米八五，因而被特招入伍。
那时候，部队对体育相当重视，赛事频繁。每个星期都有比赛。我所在的球队，平均身高一米九二，突破两米的有两人，个子最低的一米八二，打组织后卫，是队长，叫李印。教练员是从市里请的，叫刘善力。这个教练不简单，是个高干子弟，据说哥七个，他是老五。原是八一队搞田径的，主攻二百、四百米跑，在全军拿过冠军。他的百米速度在十一秒左右，对篮球也有研究，且打得也很好。刘教练的老婆原来也是八一队的，体操运动员，外貌、气质俱佳，回头率极高。
这两口子在市体育界相当有名，不仅是郎才女貌，更主要的是为人仗义，处事公道，待人和睦。刘教练每次带队训练，总是身体力行，一起奔跑，一起做俯卧撑，一起拉单杠举哑铃。他老婆在旁边看着，又是掐表又是点数，两人还不时地开着玩笑，配合默契，慕煞旁人。
刘教练最大的特点，是看不惯恃强凌弱。有一次，与省军区篮球队比赛，省军区队球员的块头、身高明显优势，开场前上篮热身“哐、哐”地扣篮，下面的观众连声叫好。再看我们这边，无声无息，队员都默默地热身。刘教练的脸拉下了。比赛马上开始，教练说：不在一个层面，输是肯定的，但要放开打，不要让观众看笑话。开始后，出乎意料，比分居然始终没有拉开。半场快结束时省军区队只赢四分，这回该他们的教练着急了，一个军级球队打不过师级球队，面子不好看哪！教练连喊带骂，频频换人。下半场开始后，比分依然交错上升，省军区的队员焦灼起来，动作越来越大。李印连投连中，比分反超出。我和他又打了一个漂亮的配合，李印一个单手上篮，对方的高大中锋急了，左手拽住李印背心，右手一个狠劈，打在了李印的脸上。李印踉跄倒地，鲜血从眼角边冒了出来。“换人！”刘教练气呼呼地向裁判打了手势，喊道。教练换下李印，亲自出马。刘教练的速度就是快，拍球奔跑，对方两人夹击堵截。眼看离终场不远了，我队还有六分的优势，对方更加紧张，打起了全场盯人。刘教练跳起投篮，对方防守的直扑过来，冲着刘教练的肚子就是一推，教练的球没有投出去，持球后仰倒地，观众席上一片嘘声。刘教练起来后，扬手把球砸在了这个队员的脸上......
这场球，省军区队是输球又输人，丢人丢大了！
刘教练的老婆也在现场，她气呼呼地说：牛逼什么？应该让二十七军篮球队狠狠地灌他们一下。她说这句话和当时的表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说得没错。二十七军篮球队当时在省会堪称巨无霸，以作风硬朗、善打快攻著称。二十七军既是野战军，又是王牌军，摩托化部队，球队打不出名没法交代。于是，从山东省青年队抽调队员入伍，表现突出的全部提干。省队与之交锋也输多赢少。如果让二十七军打省军区的话，肯定稀里哗啦，你还牛什么！
篮球是集体项目，配合默契十分重要。球队平时除体力训练外，必然强调配合练习。因此，经常练一些其它球类项目，比如足球、手球等。有一次，按照刘教练安排，大家在一起玩手球，分两队，每队五人。我方守门员叫杨伟伟，挺胖，外号“墩子”。队长李印一个饿虎扑食般地飞身跃起，持球砸向球门，“墩子”没反应过来，球“砰”地砸在了裤裆上，可怜“墩子”一声惨叫，捂住裤裆跪在了地上。我上去扶他时，“墩子”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渗落下来，我一时感到手无足措。刘教练跑了过来，抱起“墩子”就往旁边的医院跑。“墩子”在医院躺了两天，伤得不轻。这事真把“肇事者”李印吓坏了，事后李印说：“墩子”还没结婚，这杨伟伟要是给砸“阳萎”了，我可怎么办哪！
队长李印绝对是个帅哥，公认的帅。一米八二的标准身高，宽肩，细腰，长腿。五官棱角分明。特别是嘴唇，厚厚地，略翘。拿现在的话说，忒性感。李印一举一动，让人看了都很舒服，用风流倜傥形容他毫不过分。他是全队的核心和主心骨，七一年的兵，大家都很尊敬他。他比我大五岁，待我如亲兄弟。我对李印说：队长，我要是女的，一准嫁给你，而且死心塌地的伺候你。他总是笑呵呵地拍着我，开玩笑地说：老弟，我家是边远地区的，你的家境好，就是你愿意你家父母也不会同意啊！
其实李印有对象了，老家的。有一天对象千里迢迢赶来看他，我一瞧，吆！典型的村姑！话不多，腼腆，模样俊俏，淳朴得很。姑娘在家一宿没睡，连夜剥了一大堆核桃仁和瓜子仁，带来给大家品尝。我们坐在通铺上，边吃边说笑。姑娘在旁边坐着看，还不时地站起来给大家点烟。当时我就想：如果我找媳妇就找这样的，真他妈贤惠！
在球队，由于大家基本是“巨人”，军装几乎都是按特体订做，平时只穿秋衣秋裤。到了星期天和节假日，才穿上军装上街。一溜子高个军人，在大街上格外扎眼。姑娘和小伙纷纷瞅着，还伴着小声的议论：肯定是打球的，那个有一米九吧？哥几个听了，只当没听见，还直直腰板挺挺胸，真的很自豪呢！
   那时赛事频繁，每周至少有一两次，加之训练强度大，队员的伤病多了。队长李印的膝盖肌肉撕裂，久治不愈，上场打十分钟便复发，打了封闭接着干。我的右脚也得了习惯性扭伤，经常一拐一拐的。还有一个两米零二的中锋腰病缠身。刘教练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到处寻医找药，全队的整体实力明显下降，在全市的名次一落再落，无奈，最后球队解散，集体下连队，参加军训。
球队集结两年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李印提干了，被任命为我所在连的排长。后来调机关工作。八五年团职转业，分配到建行。九八年患癌症去世，终年仅四十六岁。
   从部队回来后，一次在路上偶遇骑着车子的刘教练。当年英气逼人的他，已是满头白发，但神情依然那样刚毅。交谈中得知，这几年他过的很不容易，由于单位改制，退休后收入低，生活不尽人意。
   岁月如歌。岁月又是一把无情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