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又闪光了

祖老师 · 发表于 2018-2-4 21:46:41

本帖最后由祖老师于 2018-2-9 20:53 编辑

金子又闪光了

我曾在《老九纵子弟之家》上发过一篇《人生什么是金不换？》的小作文，前几天在公园里胡逛又遇到了那篇小作文中的主人公------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一个如今坚强的偏瘫者。
在公园的大路上我遇到了他，他的眼神依然是那样的坚毅，更加坚定地在挪动步伐。我叫为他“保驾护航”的阿姨回去，我要好好地陪他走一圈。他左手紧紧地拉着我的右胳膊，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挪动着、交谈着。在期间我曾对他说：“我松开手你自己试着走一走我看看。”他立刻更加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眼神惊恐地说：“世上什么都能试验，就是这个不能试验，那样会出人命的啊！”我：“你一生做过无数次试验，这次咋不敢做了？”他：“你听说过现代文明社会谁拿人命做试验的吗？”我笑得哈哈......的。
在和他交谈的过程中得知他前一阵子到美国逛了一圈，他儿在美国的波士顿已经定居十几年了，这次远飞大洋、不远万里去看儿、媳妇、孙子、孙女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我对他的壮举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告诉我：“上西安到北京去的火车是四个列车员小伙儿抬上去的。出远门才感觉到如今社会的温暖，由于很多好心人的关怀，才使我探儿的愿望得以实现。”我们一路挪动着步子、一路交谈着......给我讲了他在美国看了机器人的展览，那个家伙的一举一动完全类似于人了，那个身体的协调性甚至于比人都强、还不断地用左手给我比划着，我都听呆了。还与我谈到国内这几年“新新时期”所开展的”“杀富济贫”（对党内那些“老虎、苍蝇”的捕捉、拍打，对广大农村贫困人员的帮扶。）运动，说到这些他高兴地：“我们这个国家有希望了！”他问我最近在干啥？我：“胡逛！退休人员不胡逛干啥？”他失望地：“你没有退休的时候也在逛啊！你这辈子是逛美了。如果在美国你已经饿死多少回了。”我自信地说：”放心吧，老天能让我来到人间，并且活到这把年纪，还能胡逛，那就一定有让我能活的道理啊。”听完我的话，他只是苦笑了一声。不知不觉中我们在公园里挪动了一个多小时，我一直把他搀扶着送到他家。临别时他一再感谢：“你这个人太有爱心了。”我不好意思地回答道：“看对谁了，对于你来说我的爱心来得太晚了。”
分手几天后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他一篇散记，看完后我又一次感觉到我是陪他来到这个世上走了一遭，太无知了。他这颗金子在力学领域曾经闪亮过，今天这颗金子在文学领域依然光彩照人，尽管他已经是个偏瘫者了。
今天，我把他发给我的那篇散记发到咱自己人的网站上，和朋友们共同分享。由于，我未经他本人同意就转发了，有侵权嫌疑，但我不害怕，我只是希望朋友们了解那个年代，了解大西北的曾经。为了让散记更具有连续性，我将我的老作文《人生什么是金不换？》重新发一次。至于他的散记，朋友们看了也就到此为止了，不敢再发了。感谢了。

人生什么是金不换？

那遥远地方的故事太多了，但今天在公园遇到了一个人打断了我的思路，抓住这个灵感就说说他吧。至于那游逛的故事以后有的是时间给大家说。
他是我的老朋友了，比我大七、八岁，只见他身体左倾，挪动时几乎完全靠整个身体的左倾的力量来摆动右腿，右胳膊紧贴着腹部，手半握着大拇指总是扣向手心，虽然行走困难但目光却很坚定。毫无疑问他是个脑梗病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的保姆，以保证他的安全。朋友们不要小看这个偏瘫者。他可是一个曾经不得了的人物啊！我不会笑话他的，在一个脑梗病人面前疾步是不道德的。
他出身在一个工人家庭，父亲在世的时候据说是厂子里的“青年鲁班”，干起活来起来爱动脑子，才学徒半年他干出的零件已经相当于四级工的水平了。但是好景不长，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一家人的生活重担都落到了他母亲的身上，母亲还没有正式工作，那个艰难可想而知了，三个孩子要吃饭啊。肯定是只要能挣钱的事都干了，糊火柴盒、给人家洗衣服、到食堂当临时工......。就这样含辛茹苦的把三个孩子带大了。我若干年前曾去过他家一次，家里一间房只能放一张大床，一个柜子，厨房是在外面搭的一个防雨棚。可以说，我都没有见过这么穷的人家。
他是个十分争气的孩子，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据说他上高中时的女同桌一个早读还在为能记下十个单词而苦恼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一百个单词量在看小说了。就这样他顺利的考上了兰州大学数学系。现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当时重点大学的录取率是十三比一啊。
大学毕业时也不逢时，赶上了“文革”，被组织安排到河西走廊那疏勒河畔的甘肃省军区农场接受“改造”一年。
但是金子就一定要闪光的。恢复研究生考试制度以后，他一举考上了xx大学力学系，出来以后自然是留校了，并且很快就当上了教授。据说还曾获得一项国家级发明奖。到日本去两次讲学，会好几国语言，挣得钱连银行的人都眼红。成名成家、光宗耀祖的梦想实现了，彻底的脱贫了。当然那是他的劳动所得，谁也没有权利眼红。
也就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也就是五十一岁那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由于用脑过度脑子出血了，动手术后命是保住了（在他康复期间我还到医院去照顾他了几天，他那人生“新的一步”还是我强迫他走的），但人就成了开头一幕的那个状态。
多能的一个人啊，我就是一百个脑子也赶不上他，我自以为自己历史学很过硬，但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小学生，就是大学计算机的学生，在他这个力学教授面前依然是个学徒，让人不得不承认天才的存在。他的聪明使我不由得对在上学以后，所有的老师都不断地重复的、就是现在任何一个学校的墙上都挂着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的那句名言：“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天赋。”的怀疑，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能换来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吗？哎，可惜啊，可怜啊！
我现在问他你最想干的是什么？他回答“工人。”“为什么？”“身体好!”“你不想再拿国家级发明奖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不想了，就是那个奖让我落到今天这样一个地步。太累人了。”我说:“我们都是萝卜切了一头。我虽然工作从来没有干到人前去过，见困难就让，但身体还好。”他迫不及待地说：“你萝卜切了个大头啊！咱俩交换一下吧，房子、折子都给你。身体你给我。”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极其真诚。--------但可能吗？我有一个歪理邪说：人碌碌一定有为，还是没心没肺（当然，要在不害人的基础上），瓜瓜的好，起码萝卜还能切上个大头啊！
《凉州散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苏轼
前面的话

曾蜗居武威小城几年，在四十多年前，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是时也，时代疯狂，社会震荡。小小老百姓，犹如水面浮萍，任由风吹雨打，漂泊起伏。明天的太阳会从哪里升起？我的去路在哪里？只叹命途多舛，磨折连连，举步维艰，道尽途殚。宝贵的青春虚度，人生荒废，希望又在何方？那些痛苦，那些失望，那些悲哀，不堪回首，恍若梦中。
光阴如梭，岁月无情。时间的流逝淡化了多少曾经的记忆。谁又能知道该忘却什么，该铭记什么？为什么这些常驻心头，那些却只留下了似有若无的淡影？更多的往事真正忘却了，连一丝痕迹都无处可寻，空余茫然一片。人生不再重来。那些还留在记忆里的过往，或刻骨铭心，或撕心裂肺，或痛苦惆怅，或美好甜蜜，都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环，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
凉州啊凉州，那时的你，我爱，爱不上；甩，甩不掉；恨，又该去恨谁。只能仰天大呼，长啸一声。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时代悲哀，无奈，亦无言。
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且走自己的路。一蓑烟雨任平生。在人生路上奔跑，要的是坚韧和努力，更要有必胜的信念。命途多舛，困且益坚之心常有。君子固穷，青云宏志永存心头。坎坷和泥泞，停不住追求理想的步履。困苦和艰难，是人生的磨砺石。长风破浪那一天总会到来，且看云帆高挂，直驶向理想的彼岸。
终于，我走出来了。在梦寐以求的新时代里，在喜欢的工作上，拼搏努力几十年，终有斩获，夙愿得尝。可以说声：无愧今生。
俱往矣。
心海无际，往事无边。
四十年过去。
我走过许多路和山，看过许多云和雾，经历过许多美好，也见识过不少虚假和丑恶。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淡泊淡定，波澜不惊。唯凉州故情和旧事，一直没有远去心中。每每思及，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伴着挥之不去忘却不易的无奈。时光在流逝，人生不再。沧海桑田，唯凉州不老，冷眼看世间花开花落人情冷暖。
我思念凉州。病痛困住了我的自由，我无法故地重游了，无奈。只得付诸笔端，写下四十多年前的凉州故地旧情，存念于心。
斗转星移，凉州该有巨大的变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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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的仿宋体文字是引用的常见古诗文和歌曲等。恕没有一一给出出处。

1  凉州纪行

   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掀起了接天波涛。社会剧烈动荡。小小老百姓身不由己，任由风吹雨打，在运动的漩涡里翻滚。
文化大革命摧枯拉朽，不断向纵深发展。1968年12月22日，一道敕令发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威严的号令震动全国，一千多万在校中学生上山下乡，开始了终身难忘的苦旅，气势浩大，前所未有。我为大潮裹夹，自是难逃此厄。革命的大脚，一脚把我踢到两千里外的遥远西域，去了祁连山下人迹罕至的安西戈壁滩，在解放军农场辛苦劳作。环境恶劣劳累不堪自不待言，精神的损害尤甚，其间百味难以忘怀。
苦熬一年余，我终于走出了风沙漫天的戈壁滩。可哪里知道，厄运才不过刚刚开了个头。我似羔羊，只能任人摆布宰割。命运可恶，又把我从祁连山最西头的安西，一下子甩了一千六百里，去了祁连山的最东头的武威，在山脚下的农村当农宣队。同样是个临时单位，前途依然茫然。
“啊，命运，可恶的命运啊，为什么送我到西伯利亚？”我低声唱着苦楚的歌，开始了凉州之旅。

苦难如影随形，始终与我同行。

生活苦？算什么，早习惯了，从来不曾幻想享受；气候恶劣？从戈壁走出来的人，还会怕这个？辛苦劳作？我已经苦干了一年多，没什么，多重的活儿我都经得住，年轻是最大的资本；社会险恶？已经经历了文化大革命五年，看得多了，经得也不少，没什么。我只是怕，怕希望之光日渐黯淡，怕沉沦在连美梦都没有的地方。
凉州，大名鼎鼎。地处西方，常寒凉也。身处其境，深知此言不谬。我在武威农村苦熬，其中的苦辣百味，终生难忘。
总算喝够了令人厌恶的涝池水，我进了武威城，走进校门。说是学校，却没有什么书卷气。没有喜欢的工作，何处安放我的希望。宝贵的青春只能冒着无奈的青烟。
夜，深了，静了，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声响。都睡了，小院里暗黑一片。
小小斗室里，我枯坐桌前，燃起一支烟，透过袅袅烟雾，望着沉沉夜色，泛上心头的只有烦恼和苦闷。落寞而孤独，凄凉而孤傲。时代疯狂，哪里能容得下我的理想？夜深了，灯关了，黑暗涌了进来，却挤醒了无奈的绝望。我的去路像个走不完的隧道，看到的只有黑暗，没有一丝光亮。隧道的那头是什么？有希望的光在闪烁吗？心被扯疼了，不寒而栗。
从来没有放弃希望，坚信未来就在努力之中。我去了个小小研究所，在地区各县里东奔西跑，在单调的事务里寻觅我的将来。
行到山穷处，坐看云起时。我终于离开凉州了，带着新增的皱纹，青春虚度的烦恼，还有对将来的憧憬。
又几年过去，惊雷巨响，时代大变，终于，春天来了！拼搏，奋进，长风破浪，沧海可济。千百次憧憬过的希望终于实现。
回首来路，步步维艰。我失落过，黯然神伤过，纠结痛苦过，更努力过，拼搏过，胜利过，兴奋过，高兴过……我从苦难中走来，深知点点滴滴来之不易。有了今天的一切，所有经历过的苦难、辛劳和折磨都是值得的。

武威岁月长存心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