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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凡:一个江南的赵一曼 ——记抗日女英雄朱凡
徐耀良
【内容简介:朱凡被捕后,敌人进行严刑毒打,妄图用高压手段迫使她说出新四军活动和掩藏给养的地点,然而敌人得到的只是痛斥仇视。日本鬼子又用军刀凶残地把朱凡胸前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鲜血喷涌而出,剧烈的疼痛使她全身痉挛,但朱凡依然保持着抗日战士坚贞不屈的凌然正气。在这位年近23岁的女共产党员面前,敌人黔驴技穷,就惨无人道地用麻绳的一头系住朱凡的一只脚,另一头系在汽艇尾部,然后把她抛入昆承湖中。汽艇在芦苇荡中疯狂地横冲直撞,折断的苇杆象枪尖刺进英雄的躯体,芦叶象刀片撕割着英雄伤痕累累的肌肤,鲜血似一匹红缎子在清清的昆承湖水中不断铺展。朱凡惨烈地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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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现代京剧《沙家浜》中地下党员阿庆嫂是家喻户晓的传奇式人物,其实,阿庆嫂这个艺术形象是根据沙家浜地区许多在抗日战争中为革命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的女地下党员塑造出来的。被日寇杀害于昆承湖里的女英雄朱凡就是其中的一个鲜活典型。红色队伍里的平凡一兵。朱凡原名陆慧卿,祖籍浙江宁波,1919年秋天出生于上海。父母亲年轻时在上海滩做小生意,渐渐地有了一点积蓄,便在闸北棚户区定居下来。陆慧卿是三个兄妹中的老大,其父母节衣缩食送她去上学。虽然出生在贫苦人家,但她从小就聪明伶俐十分懂事,入学后刻苦用功,成绩优秀,在班级里年年获奖,而且胆大心细,遇事不慌,班主任在成绩单的评语中写道:该学生遵守纪律,学习认真,同学间团结友爱,成绩优秀。她首先在上海启秀女中读书,后转入务夲女中就读。务夲女中校长曾对陆慧卿的父亲陆成林说:“你的女儿各项成绩都优秀,今后一定有作为,是棵好苗子。”陆慧卿在高中读书时,正是中华民族灾难深重的时期,“九一八”,“一二八”事件相继发生,刺伤了她年轻纯洁的心灵,为了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陆慧卿如饥如渴地阅读了许多革命书籍,还订阅了《大众生活》《新生》《永生》等进步刊物,从中寻觅着人生的航标,懂得了许多革命道理。
为了支援在前方浴血奋战的抗日将士,陆慧卿不仅动员全家人把早餐钱省下来,还带领同学们走上街头向社会各界募捐。每天在上海街头募捐的人群中,总能看到陆慧卿那娇小的身影。当时,她对国民党政府“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感到困惑而愤怒,她经常指着祖国版图的疆土,对胞弟说:“我们祖国由于帝国主义的侵略,犹如一张桑叶被蚕啃得残破不全。如再不抗日,我们就会成为帝国主义铁蹄下的亡国奴。”
1937年“七七”、“八一三”事变先后爆发,抗日战争的烈火燃遍全国。面对山河破碎,国土沦丧,作为一个知识青年,陆慧卿同千千万万炎黄子孙一样,开始踏上社会,投入到浩浩荡荡的抗日洪流之中。不久,她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外围组织“雪影社”。在“雪影社”里,她日夜奔走在宣传抗日的第一线,还带头办起了夜校,亲自担任夜校里的义务教员,她决心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为抗日事业作出一份贡献。为此,她特地把自己富有女性韵味的姓名“陆慧卿”改为“朱凡”,她曾经解释说:“朱,红色,代表红军,代表共产党,代表革命,我要做红色队伍里的平凡一兵。”
朱凡在家中是个长女,她除了孝顺父母以外,还十分关心两个弟弟的成长,经常以革命的道理和自己的行动教育他们。在她的教育和影响下,她的两个弟弟相继走上了革命道路,参加了新四军,战斗在大江南北,而且都改为朱姓。1939年9月中旬,年轻的朱凡放弃了上海的舒适生活,告别了朝夕相处的家中亲人,来到了苏常太抗日游击根据地,积极投身抗日救亡工作中去。她来到游击区的第一站是常熟董浜陆家市小学,担任流动教师、小学校长,秘密从事民运工作,并任民运工作队副队长。艰苦的游击环境,紧张的斗争生活,使朱凡白晰的脸庞变得黑瘦了,但她并不介意,相反她在给胞弟朱介元的信中写道:“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的愉快、兴奋”,“我是一只小小的海燕,将自由地飞翔在惊涛骇浪之上。”为了和群众打成一片,进一步开展好民运工作,朱凡穿上与当地农民一样的土布衣服,随乡亲们一起下地干活,住牛棚,睡草铺。不知底细的人难以分辨出她究竟是从大都市来的民运工作同志,还是乡村的农家姑娘。1940年,朱凡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高兴地比喻说:“我找到了婆家。”
在惊涛骇浪中锤炼。1939年10月,叶飞率领的“江抗”奉命西移,留下了刘飞、夏光一批伤病员,这批伤病员先后被转移到流动在横泾一带的后方医院,活动在董浜的朱凡也随部分伤病员转移到更隐蔽的横泾地区。因为这里交通相对落后,不通公路,没有轮船,地处阳澄湖与昆承湖之间,附近有大片芦苇荡,便于转移和隐蔽。朱凡初到横泾区的时候,还没有成立区委,她就以一个民运工作同志的身份,经常吃住在张泾村农会干部朱汉泉家里,并称呼朱汉泉老母亲为干妈,因为都姓朱,对外就称朱凡是上海逃难来的亲戚。
区委虽然没有成立,朱凡的一切工作都在秘密中进行。她的主要工作是:掩护新四军伤病员,遇上紧急情况,帮助伤员及时转移到野外或芦苇荡中;为了防止日军汽艇进村骚扰,组织青壮年在湖边村口的河道里钉上木桩,老百姓的小木船可以随时通行,日本鬼子的汽艇就不敢进港,因为汽艇吃水深,容易搁浅;她还在村口建哨棚,组织青壮年值班防夜。1940年2月的一天,常熟县委书记李建模的通讯员顾建帆匆匆来到张泾村,说是有一封重要信件要及时送到辛庄联络站,朱凡自告奋勇地接受了这项任务。张泾村位于横泾与辛庄的交界处,到辛庄虽然很近,但必须要经过一道封锁线。一个年轻姑娘上路容易引起敌人怀疑,怎么办?朱凡就与房东朱汉泉商量,决定假扮成小夫妻回娘家。因为他们走的是一条乡村偏僻小道,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眼看离目的地不远了,在一条大河边的桥头,有两个伪军在盘查过往行人。朱凡和朱汉泉俩人不慌不忙来到跟前,两个伪军看到来了位漂亮的大姑娘,色眯眯地在朱凡身上打量了起来,然后慢条斯理地向:“到哪里去?”朱凡笑眯眯地回答:“老总,你这是明知故问,我们俩口子回娘家呗。”“良民证有吗?”“有!”朱凡递上良民证,里面夹着几张钞票。两个伪军看见后心里一乐,马上眉开眼笑地把手一挥:“过!”朱凡和朱汉泉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关卡,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朱凡发动村里的青壮年在张泾港口筑的暗坝,水下有巨石和木桩,果然发挥了作用。1940年麦子成熟季节的一天上午,从常熟城里驶来了一艘日本汽艇,直扑张泾村下乡扫荡。村口的消息旗已经升起来了,这天村里刚巧驻扎着夏光率领的新“江抗”,朱凡指挥老人和小孩迅速转移,新“江抗”战士也作好了迎战的准备。日军的汽艇看到村口升起了白旗,以为是欢迎他们的膏药旗,汽艇开足马力向张泾港口驶来。突然只听“嘭”的一声,汽艇搁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能。艇上的鬼子只得纷纷跳进水里,减轻汽艇的重量,企图开动汽艇。就在这时,埋伏在湖边长坟上的新“江抗”战士突然出击,打的鬼子措手不及。新“江抗”三支队一排排长徐丙,二排排长张卫香,三排排长王耀良,带领各排战士,分三路杀向日军。日本鬼子见三面受敌,纷纷爬上汽艇,进行固守顽抗。双方战斗了将近一个小时,日军汽艇终于退出了浅滩,向湖心撤退。但是,有三个鬼子被丢在岸上无处藏身。此时,其中两个鬼子在麦地里狂奔 ,被地里干活的农民看得一清二楚,一时间,“抓鬼子”的喊声一片,结果被新“江抗”侦察班长张阿金率领的战士生擒活捉。还有一个鬼子藏在田头的一个干棵坟上,找到时已成一具尸体。这次战斗中新“江抗”只有一人轻伤,取得了全胜。事后,夏光在总结战斗经验时对朱凡说:“这次战斗的胜利,离不开你们的支持和帮助。”
1940年8月,曾经与新“江抗”合作的土匪司令胡肇汉彻底暴露了反共反人民的面目,先后杀害阳澄县县长陈鹤和辛庄镇地下交通员王月姐。他盘踞在吴县太平桥一带,与国民党顽固派忠义救国军串通一气,成为苏常太抗日游击根据地的大敌。胡肇汉听说张泾村有个新四军创办的合作商店,准备搞突然袭击,去抢劫这家合作商站。他派了十多个士兵,趁着夜色掩护,划了岘山小木船,直扑张泾村。经常留守在张泾朱汉泉家的民运干部朱凡,虽然是位女同志,但她胆大心细,干事泼辣。她对胡匪的来犯,早有防备,组织村自卫队员,每晚加岗加哨,村口两头,搭起了哨棚,不让贼人进村半步。这天夜里,月光暗淡,哨棚里的自卫队员发现河里有几条小船急速向村里驶来,河水发出“呼呼”的响声,分明是双人双桨的岘山小船,八成是胡匪来袭。放哨的自卫队员立即敲起铜锣,顿时全村锣声、人声响成一片,朱凡亲自带领一百多个自卫队员,守候在村口,只等胡匪来临。朱凡举起手中快慢机往驶来的船上就是一枪,黑暗中听到有人“哎呀”一声,小船立即停止在河中不敢向前。此时,两河岸群众举起火把,喊杀声一片,响彻夜空。胡匪不知底细,纷纷掉转船头,落荒而逃。实际这次自卫反击,一共仅有一支快慢机,朱凡用的是虚张声势,使胡匪不敢冒险进村。
1941年2月,朱凡正式担任苏州县横泾区区委书记兼区政府秘书,之后,她工作更加积极。个别民运工作同志认为区里工作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入手,存在着畏难情绪。朱凡就循循善诱,做细致的思想工作,帮助同志在工作中学会抓住主要矛盾的工作方法。她告诫区委同志:“千条万条,抗日是第一条;千难万难,发动群众一切都不难。”朱凡是这样说,也就是这样做的。
为抗日流尽最后一滴血。1941年5月,朱凡调任辛莫区区委书记。辛莫区位于苏常公路两侧,是日伪顽经常出没的地方,斗争十分艰苦,前任区委书记就是被胡肇汉顽匪残酷杀害的。朱凡了解这一切,但当组织上派她去该地区工作时,她连眉都没皱,很快从横泾区赶往幸莫区主持全面工作。她对同志们说:“要抗日就要战斗,要革命就会有牺牲,斗争残酷不可怕,吃苦更算不了什么。为了抗日,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朱凡怀着随时可能牺牲的坚强决心,日夜战斗在抗日第一线,充分体现了她那种顽强战斗、死而后己的高尚品质。
同年7月,日伪出动重兵,对苏常太地区进行大规模的残酷“清乡”。根据上级指示,为了保存有生力量,活跃在苏常太地区的武装力量和外来民运工作干部,可以相继撤离。朱凡也在撤离的名单之中,可是她考虑到辛莫区是个新区,许多工作还只是开了头,自己留下来,对反“清乡”斗争有好处,于是,她要求留下来继续战斗。敌人的封锁线拉了一道又一道,下乡搜捕新四军的日伪武装来了一批又一批,梅花桩式的据点筑了一个又一个,每天都有抗日同志被捕、牺牲的消息传来,形势越来越严峻,朱凡坚持斗争的意志却并没有丝毫动摇。
这个时期的朱凡,经常吃住在木杓湾胡阿巧老大妈家里,胡妈妈是户渔民,经常捕鱼捉蟹。朱凡就打扮成一位渔家姑娘,帮助胡妈妈装麦钓和下河捕鱼,她装麦钓的熟练程度不亚于真正的渔家姑娘。胡妈妈看到眼前的这位上海姑娘,经常风里来雨里去地忙着工作,打心眼里十分心疼,她说:“好姑娘,这几天外面风声很紧,你可得小心呀!如果你有不侧,我怎么向你上海的父母交代呀!”朱凡笑眯眯地说:“老妈妈!你放心,我会当心的。”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朱凡在胡妈妈一家人的掩护下,十分安全。
就在7月下旬的一天早晨,朱凡早早地起了床,吃了胡妈妈熬好的粥,就要出门了。胡阿巧老妈妈着急地问:“你又要去哪里了?”朱凡说:“我要去参加一个会议。”胡妈妈说:“我把家里的一只大白鹅杀了,你要早早回来吃中饭呀!”朱凡应了一声,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走了。谁知这将是一次永别,朱凡再也没有回到胡妈妈身边,也没有吃上胡妈妈专门为朱凡宰杀的大白鹅。出门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大姑娘,竟然就这样被日本鬼子杀害了,胡妈妈哭成了泪人儿。
事后才知道,那天上午,朱凡告别胡妈妈。来到了木杓湾尼姑庵。因为这里比较隐蔽,香火也不是太旺,从前,地下党经常在这里召开秘密会议,一直很安全。这天因为会议重要,地点也安排在这里。当朱凡第一个来到庵堂门口时,发现有个不三不四的人在庵堂附近悠转,情况有些异样,因此她立即机警地准备离开,此时埋伏在四周的日本鬼子已经围了上来。朱凡知道自己是走不脱了。看到领路的竟是一个叛徒,愤怒地向他吐了一口唾沫,并大声喊道:“无耻叛徒!”前来开会的人听到朱凡的喊声,都机警地转移了,而朱凡终因寡不敌众落入虎口。朱凡被捕后,敌人进行严刑毒打,妄图用高压手段迫使她说出新四军活动和掩藏给养的地点,然而敌人得到的只是痛斥仇视。日本鬼子又用军刀凶残地把朱凡胸前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鲜血喷涌而出,剧烈的疼痛使她全身痉挛,但朱凡依然保持着抗日战士坚贞不屈的凌然正气。在这位年近23岁的女共产党员面前,敌人黔驴技穷,就惨无人道地用麻绳的一头系住朱凡的一只脚,另一头系在汽艇尾部,然后把她抛入昆承湖中。汽艇在芦苇荡中疯狂地横冲直撞,折断的苇杆象枪尖刺进英雄的躯体,芦叶象刀片撕割着英雄伤痕累累的肌肤,鲜血似一匹红缎子在清清的昆承湖水中不断铺展。朱凡惨烈地牺牲了。
朱凡牺牲后,曾经与朱凡朝夕相处一起工作的张泾村农会干部朱汉泉含着巨大的悲痛,动用捕鱼的小船在湖里打捞英雄的遗体,整整寻找了三天,但偌大的昆承湖,风吹浪涌,又没有确切的方向,最终未能如愿。烈士就这样与湖水作伴,长眠在碧波之下。
虞山低垂,哀莘莘学子壮志未酬身先死;昆承鸣咽,泣巾帼英雄慷慨就义赴国难。抗日女英雄永远活在沙家浜人民心中。
2014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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