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关“五.七道路”上的故事
今天午觉时朦胧中父亲又向我走来,拍着卧在床上的我:“小y ,起来吧,你不是想骑马吗?我带你去。”就这朦胧中的呼唤又一次把我的思绪带到了那个“大革命”时代发生的故事中去了…… 群众运动群众要受教育,干部同样要受教育,受教育的形式就是走“五.七道路”。即:把一些干部集中起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学习劳动,“反修防修”改造“思想”,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在这个大背景下二百多个“思想改造者”从五湖四海来到了湖北某县,一个曾经关押过国民党高级战犯的农场,他也是那接受 “触及灵魂”的思想改造中的一员。 据他后来描述:刚来的时候这里只有几排土坯平房,一个大水池子和一个小果园。经过他们的“自己动手”又盖了十来排土坯房,不仅又开垦了几百亩水田还修建了一个更大的梨园和养鸡场、养鸭场及大鱼池,不到一年多的时间就彻底的丰衣足食了。 我在此期间曾两次来这里探亲,不仅和同样是从来之五湖四海到此探亲的娃们成了朋友,还和不少的“思想改造者”成了知己。在和他们的交谈中了解了不少当年他们的亲身经历和一些历史事件的细节。一军老高给我讲述了当年他们三五八旅如何从冀中大平原走到大西北的故事;六十四军的老郭给我讲了他们军成长的战斗历程;二十七军的老姜用那一口浓重的胶东话给我描述打济南时那惊心动魄的战斗场景;四十一军的老杨给我讲述了他们鬼子投降后如何到东北建立根据地的过程;二十二军的老毕给我讲述了当年他在山东刘格平手下当锄奸科长时山东的地主“还乡团”出现的前因后果。二十八军的老钱对我痛苦地描述了那场痛心疾首的金门渡海之战,说到后来那个眼泪淌得哗哗的。后来那个一军的老高还送给了我一本《第一野战军战史》,每次战役后都有详细的战斗总结和检讨以及战斗态势图,我珍藏至今。现在回忆起来我当时是游逛在一个“宝库”之中。 他们不仅能说还能干,农家活尽管已经几十年没有干了,但很快就适应了。挖渠、翻地、插秧、施肥、收割、打场、养鸡鸭、养鱼、喂猪、育果树,以及打土坯盖房……其中最精彩的一次“亮宝”是他们和当地兼看护的驻军进行的一场射击对抗赛。我有幸目睹了全过程,真正领教了这群“思想改造者”的拿手绝活。 射手轮番上阵,打到最后决赛时手枪射击只剩下那个四十一军大鼻子的老杨,半自动步枪是我父亲,班用机枪是二十七军的老姜,那个场面太激动人心了。被枪声召唤而来的当地的老乡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最后结果是没有悬念的,“思想改造者”方大获全胜。几个老家伙就像玩似的完成了射击。其中那个老姜的机枪打得太好了,从点射到连发那个节奏就像是在弹钢琴,悦耳极了。我后来问他:“你的步枪咋打得那么准?”他笑着对我:“我在九旅教导队的时候就是射击教员,那么多子弹我能白打了吗?” 那些驻军的射手们还有点不服气,说下次还要来和他们“大比武”。场部的头头告诉他们不要比了,这只是单兵技术,如果是合成兵种战术战斗对抗演习的“排兵布阵”,这些人足够一个军的各级指挥班子了,他们都是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场“杀手”,你们有的只是年轻,其他方面确实不如他们,还是服输吧,要是给这些人放开“缰绳”,那你们就是来一个师也是一败涂地的。那次“大比武”后我也在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娃们中荣耀了好几天。 当年那激烈的枪声把我从朦胧中彻底惊醒,那些四十多年前的“思想改造者”们如今绝大多数都已经去世了。但那“砰砰”的枪声还经常在我耳边回响……
这张旧照是当年我妈和几个“思想改造者” 的子女结伴去那“思想改造地” 探亲时,在武汉长江大桥边来了一张。她们的眼神依然是那样的坚强和乐观。其中右一的那个女娃就是我上面故事中那位刚解放时任28军某师政治部主任老钱的女儿。老钱在那里得了肾炎,后来吃了她带去的烧鸡后不久就永远的睡在了那水网密布的“思想改造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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