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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密献身，功在千秋
敌五十四军在我军打击下仍不顾伤亡，10月9日在西路八军策应下，突破我六师胶河阵地，午后13时，该军一九八师两个团攻占高密城。我军决心乘敌立足未稳，以五师、警三旅在六师一部的配合下连夜反击该敌。胶东军区部署：以六师七团配合五师十三团（附特务营），由正东、正北攻击；十五团由正南、东南攻击；警三旅十六团由正西、西北攻击。七团和十四团一部攻击卢家岭敌占阵地，断敌后续部队。 接受命令后，夏侯苏民决心：以二营攻占高密城东的娘娘庙、童子庙高地，尔后配合一营和师特务营攻城。 这时，夏侯苏民已经接到胶东军区的命令，调他升任五师副师长。政委孙同盛要他到师部报到，他说：“打完这一仗再去报到不迟！”因为夏侯苏民知道，数月来，部队东西征战，从胶高即战役、蓝村、芝兰庄到灵山、张鲁寺等等战斗，十三团一直担任主攻部队，部队运动距离大，战斗任务重。此次高密战斗正是部队疲劳，极需要休整之际。部队有困难，上级有任务，就是再困难，十三团对上级交给的任务不会有半点马虎，一定要坚决完成任务。这一关键时刻，不是他可以坦然离去的时刻，他要和部队共同战斗，等到战斗结束，他才可以放心前往上任。 受领任务之后，十三团由东李家岭、芝曲等地出发。10月10日凌晨1时50分，发起战斗。经短时激战，十三团二营攻占娘娘庙，后续部队迅速进抵城下。 在连续作战和运动中捕捉的战机，稍纵即逝。数月来，部队连续作战，运动和战斗的强度和频繁程度都成倍增加，指战员体能下降，没有时间休整恢复，伤亡减员得不到补充，部队战斗力有所下降。十三团在战斗中多承担攻击任务，指战员们的体力消耗更大。胶东我军进抵高密城下，投入仓促，既无时间准备，又无时间侦察，对敌人的工事和部署情况均不了解，加上部队急行军赶至城下，友邻部队之间相互协同和配合均有嫌隙，仓促攻击，鲜有胜算。而敌军以逸待劳，防御火力强大，胶县援敌又近在咫尺（胶县距离胶河20公里，距离高密30公里）。我军不仅要攻城，而且要打援，兵力分散，捉襟见肘。虽然十三团二营拼力攻占娘娘庙，将东关之敌压缩到城内，但是，我军连续4次攻城，遭到敌人顽强抵抗和反扑，均未成功。友邻部队的攻击也告失利。敌人援兵已经向胶河东岸攻击前进，我军继续攻城，力有不逮。 孙同盛回忆说：
这时，团指挥所由参谋长赵凤梧和副主任张文和率一营为二梯队，夏侯团长和我率二营、三营进占东关，接着向城垣攻击。敌人已将高密城墙拆除，留下半人高的矮墙，上面筑有地堡群，外壕架设铁丝网，并将东关靠近壕沟的房屋拆除，使我攻击部队无法依托房屋接近敌人，打掉敌之火力点。由于战前未侦察地形，临时仓促投入战斗，因此几次攻击均遭敌交叉火力的射击，不能奏效。[1]
10日清晨，我军以一部坚守阵地，大部撤出战斗。十三团接到师部电话指示：西路敌八军已经突破我六师防线，威胁我侧后，命令你团立即撤出战斗，向北转移。孙同盛回忆说：
当时夏侯团长和我商量决定：先将二营撤至娘娘庙团指挥所，再将三营七连、九连撤出，留下八连断后。但是对我们谁留下随八连断后撤退的问题有争执，夏侯团长说：“我要留下断后。”我说：“你是军事指挥员，赶快上山指挥部队，冲锋在前，退却在后是我政治委员的事，不要争了，我留下随八连断后。”即督促他快走，他说：“好！我上山去，你可要抓紧时间，争取拂晓前，全部撤上东山。”
清晨5时30分，高密之敌发现我军后撤，立即组织反扑。敌300余人重新占领车站，向我后撤部队实施反击。十三团一部与师特务营合力将敌击退，并收复了车站。高密守敌及援兵向我实施凶猛的反冲击，多次企图切断我军退路，一度曾威胁到十三团指挥所。夏侯苏民深知，部队后撤的组织工作难于进攻，于是亲自指挥部队，重新打开撤退道路，边打边撤。他临危不惧，冷静地指挥部队相互协同，交替掩护。他亲临二营，命令二营在东山组织火力，掩护一营、三营和团指挥所撤出战斗。二营教导员王济生再三劝他先撤，但是他非要等部队安全撤离下来。天色渐明，夏侯苏民组织部队多次击退敌人反扑，政委孙同盛也和八连撤到山下。 孙同盛回忆说：
拂晓前八连已全部撤出东关，正沿着小路快步上东山之际，敌人发现我军撤退，，即派出约一个连的兵力，尾随出击，此时我看到夏侯团长站在山上喊着：“快把92式重机枪抬来！”我刚喊了一声：“夏侯”敌人榴弹炮一阵排炮打来，夏侯团长倒下了！排炮连续轰击，山上没有工事，有一片坟地，（我）只好卧倒利用坟头隐蔽，免遭炮弹杀伤。我当即命令八连利用地形地物，坚决击退追击的敌人。
敌人炮火袭来时，夏侯苏民的警卫员于子贞急忙扑了上去，想用自己的身体为团长挡住炮弹，但是迟了一步，夏侯苏民已经倒下，左侧身体被鲜血染红。一营卫生班长董毅友飞快跑过来抢救，他撕开团长的军衣，发现血流不止，知道可能是弹片击中动脉，迅速作了包扎止血等应急处理，急忙将夏侯苏民抬上担架。于子贞连忙叫来另一位警卫员小梁，和卫生员一起，用担架抬着夏侯苏民向后方包扎所飞奔。重伤的夏侯苏民以巨大的毅力，取下身上的皮包，嘱咐于子贞，请他交给政委孙同盛，随即便平静地闭上了眼睛。重伤的夏侯苏民被担架抬到高密城东的夏庄，留尽了最后一滴血。 《陆军第二十七集团军军史》这样描述夏侯苏民的牺牲：
高密守敌及援兵，向我实施凶猛的反冲击，多次企图断我退路。第十三团团长夏侯苏民沉着冷静地指挥部队边打边撤，不幸中敌炮弹负重伤，抬至夏各庄后牺牲。夏侯苏民团长是我军一位卓越的指挥员，作战顽强，指挥果断，有“智勇双全的虎将”之称。他的牺牲，在胶东军区特别是第十三团、警三旅第十六团指战员中引起了极大悲痛。[2] 孙同盛回忆说：
当时夏侯团长喊：“快把92式重机枪抬来！”无疑是想用重机枪火力阻拦射击追击的敌人，以掩护政委和八连安全撤退。
孙同盛的回忆提供了夏侯苏民牺牲的第一手资料：接到师部撤退的命令后，夏侯苏民和政委孙同盛都力争自己组织断后，要对方先撤，将生的希望留给对方，将死的可能留给自己，表现出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在孙同盛的力争之下，夏侯苏民虽然作出了让步，率部先撤至团指挥所，但是，心还挂念着断后的政委和部队，站在东山上观察战场情况；当夏侯苏民看到敌人尾随出击后撤的政委，十分担心政委的安危，正要二营组织重机枪火力，击退追击之敌，掩护政委后撤；政委孙同盛也看见了夏侯苏民不顾自己的安全，站在山上最容易暴露目标的地方，组织火力掩护自己后撤，他也担心夏侯苏民的安全，因此，大声招呼夏侯苏民，话音未落，敌人的炮火袭来，山头上没有工事掩护，夏侯苏民被炮火击中，而孙同盛在山坡坟地的掩护下，得以生还。今天我们以孙同盛的回忆，还原这一段历史情景，夏侯苏民和孙同盛的战友深情似乎已经难以用语言表达，但是两位军政主官的光辉形象却能够生动鲜活、历历在目。 噩耗传出，正在浴血战斗的战士们愤怒了！八连连长高喊：“为团长报仇，狠狠打！”亲手抱过机枪，向敌人扫射。八连战士、一等战斗模范姜连喊道：“消灭敌人，给团长报仇！”甩起手榴弹，砸向敌人。团部警卫班的战士们愤怒了！他们涌向团部，喊道：“让我们上前沿去，为团长报仇！”警卫员于子贞擦去泪水，操起盒子枪，大吼：“走，为团长报仇！”在娘娘庙团部等候团长的饲养员辛玉镯闻讯，抑制不住悲愤，放下团长心爱白马的缰绳，抢过身边战士的枪，冲出团部…… 政委孙同盛强压下心中的悲愤和怒火，说了声：“执行命令，撤！” 1995年12月，当夏侯苏民的老战友孙同盛在撰写回忆录时，动情地说：“我怀着沉痛的心情缅怀这位老战友，如果他健在的话，也是80多岁的老人了……夏侯苏民同志您安息吧！” 从1946年6月至10月，这三个多月的胶济铁路阻击战，胶东我军在兵力、装备均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不畏强敌，英勇作战，仅较大规模的阻击战就多达五、六十次，歼敌1万余人。我军英勇顽强的阻击战，不但挫伤了国民党军主力的锐气，锻炼提高了自己的士气，同时也积累了与国民党正规军作战的宝贵经验。作为胶东军区的主力十三团，作为主力团团长的夏侯苏民，在胶济路阻击战的一系列战斗中，激战大行、台上；夜袭芝兰庄，攻克灵山，激战张鲁集，血战高密城，为保卫胶东根据地付出鲜血和生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历史将永远铭记。 其后，胶东我军又进行了昌邑攻坚战、马丘、白河庙攻防战、激战粉子山等战斗。自1946年6月至11月的一系列战役和战斗，史称第一次胶东保卫战（后来，1947年9月至12月的胶东保卫战，又称第二次胶东保卫战）。此时在华东战场上，我军虽然取得朝阳集、苏中七战七捷的初战胜利，但是在蒋介石大兵云集、全面进攻的的情况下，华中我军撤守两淮，苏中成为敌后，山东我军撤离胶济路。后来，在国民党军重兵压境的情况下，我军组织积极的机动防御，以空间换取时间，逐渐从被动转为主动，取得宿北、鲁南战役的胜利，并完成了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的合编，集中了兵力，实施大踏步进退、不计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标的战略方针，更好的执行了“向南防御”的决策，逐步改善了华东解放战争战场上的态势。 夏侯苏民率领十三团在胶济铁路进行的一系列战斗，是第一次胶东保卫战中十分重要的战斗，不仅沉重打击了国民党军的进攻凶焰，部队也得到了锻炼与提高。胶东地方党组织和广大人民群众为了支援前线作战，出动11.4万余人次民工协助我军前送弹药、给养，后运伤病员。为了支援前线作战，胶东人民一次又一次掀起参军热潮，仅1946年下半年就有5.6万多优秀青年加入我军行列。广大民兵和地方武装也积极配合我军主力部队作战，并大量歼灭了敌人。夏侯苏民已经成为胶东军民心目中一个光辉的榜样，功在千秋。老英雄刘奎基今天说起他的老团长：“他是一颗种子，在胶东军民心中开花结果。”
（1） 孙同盛：《高密城战斗夏侯团长壮烈牺牲纪实》载《学习战争》2001年版，48-53页，下同。
（2） 《陆军第二十七集团军军史》1999年版，1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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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20 09: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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