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余波
“王牌军”被歼,黄埔系大哗。蒋介石召开军事会议,追究失败的责任。汤恩伯被免去兵团司令,黄百韬、李天霞更是主要责任者。黄自知难逃惩处,索性大胆承担责任,报告张灵甫不听指挥,轻敌冒进的情况,又慌称25师为援救74师死伤狼籍已达1万6千人。会前黄百韬曾面见汤恩伯,原一人承担全部责任,与汤无关。会上汤恩伯也尽力为黄百韬洗刷,力陈张灵甫违抗命令才使全师覆亡。如此一来置死地而后生的是黄百韬,蒋介石仅给了他一个撤职留任的处分。而李天霞则被撤职送交军事法庭审判。(参见《民国高级将领列传》第5集523页) 至于张灵甫的尸体,江渭清(6纵政委)说:“我们遵照陈毅同志的指示,将张灵甫的尸体擦洗干净,换上干净服装,弄了口好棺材,入殓以后,通过关系转交给国民党方面接受。”又说:“张灵甫的灵柩运到浦口,国民党派大员迎接,蒋介石亲临致祭。”(见《70年征程——江渭清回忆录》291、292页) 《华东解放战争纪实》也说:“蒋介石在南京为张灵甫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在玄武湖边立碑纪念(1949年第三野战军解放南京后,拆除了张灵甫的纪念碑)。” (参见《华东解放战争纪实》267页) 笔者查阅了1947年5月至1949年1月的《中央日报》,详情如下: 《中央日报》自1947年7月13日至22日,连续10天在第一版刊登一则广告,云:“陆军整编第74师官佐家属公鉴:本师于鲁南孟良崮剿匪战役将所有官佐详历表遗失,致参加此役伤亡失踪官佐原籍通信地址及家属姓名等大多无从查考,希各家属于本年8月底以前将原服务部队级职姓名年龄籍贯出生原籍通信地址及家属姓名函寄滁县本师抚恤组,以凭核发恤金为荷。” 此事让人忍俊不住,是因为《中央日报》向来报喜不报忧,7月29日还吹“扫荡沂蒙”,“共匪巢穴既破四处无家,国军肃清鲁南指日可待”等等。此广告既出,明白示人,整编第74师已灰飞湮灭。 《中央日报》1947年8月14日第四版刊登这样一条新闻,标题是:“74师在滁开会,追悼剿匪阵亡将士,蒋主席派代表致祭(本报特派记者徐佳士13日滁县电)”,文中有“蒋主席特派参加祭悼之杨高级参谋学房恭读蒋主席训词后,6千余会众深为感动”;“殉难师长张灵甫将军夫人王玉玲女士于致答词时,亦泣称‘张师长灵甫的死,对私人是很大的损失,而于国家和社会,他们是成功了!’”;“张故师长灵甫夫人王玉玲,蔡故副师长仁杰夫人王淑兰,卢故旅长醒夫人李多利,明故副旅长灿夫人张闲斋均携年幼男女公子出席,灵堂左侧,悲泣之声不绝”等语。该信息似可质疑上述江渭清和《华东解放战争纪实》中的说法。 有人说玄武湖边的是张灵甫的衣冠冢,笔者亦以为然。 有人说前两年张灵甫的遗孀从美国来华,想寻找张的遗骨,结果无功而返。 我问邹老,老人说:“张灵甫尸体埋在滁县,文革时破坏了。”老人还说:“我知道地方,我领你去!” 张灵甫虽说是我军的死敌,但他毕竟打过日本侵略者,仅此一点就值得纪念。况且他治军极严,当时就为人称道;训练精良,战术指挥及技术动作均较正规熟练。华野老人说:“打74师比打日本鬼子都难打!”不会是一句瞎话。张灵甫还有一笔临摹于右任先生的好字,当时南京很多商店的招牌字号都留有他的墨迹。(见《民国高级将领列传》第5集355页) 粟裕将军指出:“把我军捕捉孟良崮战机,说成是敌整编第74师孤军冒进、送上门来的。这种说法是不符合战场实际的,既没有反映敌军的作战企图和动向,也没有反映我军的预见和战役决策。由于敌人拟对我实施中央突破,敌74师的态势势必稍形突出,但在战役发起前敌两翼部队距第74师仅四至六公里。上述说法,可能是由于不了解我们创造和捕捉战机过程的缘故,从我军通常采用的传统作战法来臆想战场情况,这未免是‘削足适履’,而且也把敌人想得过于愚蠢。”(见《粟裕战争回忆录》498页) 有趣的是,“孤军冒进”的始作俑者竟是蒋介石,他在祭奠张灵甫的祭词中说:“查该师此次乘胜深入匪巢,当进至坦埠附近地区,遭遇共匪四个纵队以上兵力,血战凡四昼夜,前仆后继,裹伤浴血,愈占愈坚,寻以众寡悬殊,奉命退守孟良崮之高地,该山石岩层叠,目标暴露,形成弹巢,数日之间,死亡相继,饮水断绝,粮弹俱尽,全师孤悬,四面受敌,而该师官兵,明知无法达成任务,仍以彻底遵奉命令为职志,一德一心,再接再厉,死守阵地,与共存亡,率致当时阵亡者,计有副旅长明灿等官并一万余人,最后不屈,即在阵地相率自戕者,计有师长张灵甫,副师长蔡仁杰,旅长卢醒,团长周少宾等高级将领,凡二十余人。” 据文章风格,笔者估计此文出自“总裁文胆”陈布雷之手,该老夫子没空去研究军事,奉命文章,为人捉刀,仅此而已。张灵甫的追悼会上,该祭词是高参杨学房所读,就是经蒋介石审改,料想他也无心仔细斟酌。即便是蒋介石如此说,也大可不必在意,此公的胡话还少吗? 另一说法见《民国高级将领列传》第五集“张灵甫”一章,“张灵甫自恃自己兵强马壮,为抢头功,率部突出冒进,与友军相距三十华里。”(360页)该书是解放军出版社和南昌陆军学院1985年7月编撰,而《粟裕战争回忆录》出版于1988年,前书的编撰者大约不可能于出版前读到粟裕将军的那一段文字,因此有错也不为怪,再版时改了则可。 五十六年过去了,这场大兵团运动战早已尘埃落定,大战的策划者和导演者粟裕将军也于1984年2月5日逝世,去世时还没有完全脱去1958年被扣上的“反党反领导的极端个人主义者”的帽子。所幸的是粟裕将军的部分骨灰埋撤在孟良崮革命烈士墓中,同他那些壮烈牺牲、默默无闻的战友们在一起。当年参加浴血奋战,得以生还的老人,在历经坎坷和磨难之后,也大部分谢世,至今活着的老人寥若晨星。说起这些,邹志诚老人喃喃:“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标题一语出自《三国演义》关羽在曹操面前夸赞张飞的一句戏言:“吾弟张翼德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为了证实关羽的赞语,罗贯中还演义了张飞长坂桥喝退曹兵的神话。然而战争毕竟不是演义,不是神话,而是敌我双方指挥员谋略的较量,是双方军队士气、战力等素质的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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