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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走读希特勒在奥地利的遗迹
希特勒在奥地利的遗迹有很多，我见到的第一个是，维也纳霍夫堡皇宫里著名的希特勒阳台。前辈们指着这个由24根高大雄伟的罗马柱组成的弧形皇宫建筑说，就在二楼的中央阳台，1938年3月15日希特勒在这里向世界宣布，他的故乡奥地利并入了德意志帝国。后来，我在维也纳听到几种说法：有的说希特勒是凭借着武力吞并奥地利的，因为早在他宣布之前，希特勒的装甲师就开进了奥地利；有的说是奥地利全民公决，99%的人投票同意并入德国，不然怎么会有阳台前的万众欢呼？而且早在一战之后，奥地利就多次出现过要求全民公决并入德国的热潮，每次都被英法打压下去；也有的说坦克和公决都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倾向最后这种说法。
（我身后的二楼阳台，就是著名的“希特勒阳台”）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知道越来越多希特勒在奥地利的遗迹。希特勒自出生到他24岁，几乎都是在奥地利度过的。这个生命阶段，对人的一生有着非常重大影响，特别是性格、爱好、志向、思想。我在维也纳的第四年，对这个给人类带来无数灾难的恶魔，有了一个念头，去实地看看希特勒从人到魔的足迹，看看有那些异于常人之处。一个哇哇坠地的襁褓，能慢慢一步步走向恶魔，是祖传天赋？是个人修炼？历史机遇？社会催生？······
走读的起点是希特勒1889年的出生地，奥地利的边境小镇布劳瑙（Braunau）。默默无闻的小镇自从降生了这个生命，就慢慢声名大噪。布劳瑙的旁边就是德国，只有一河之隔，一桥相连。
穷乡僻壤的布劳瑙距离维也纳近300公里，但是现在驾车很好走，一大半是奥地利一号高速公路。过了月亮湖，下高速公路走省道，风景很好看。低缓起伏的丘陵上有湖泊、森林、牧场、良田，一直延伸到布劳瑙。我们不知道这片优美的田园风光，当时是怎样的景观。如果中国的风水先生来到这里，可能会对风景赞不绝口。但是对每年要在奥地利乡下转一万多公里的我们来说，它不会比奥地利其他丘陵地区的农村更美或者更差。
布劳瑙真是一个骑在边境线上的小镇，历史上它开始并不属于奥地利，而是归德国境内的巴伐利亚管辖。在战争中，几次变更国籍，在拿破仑失败后，才划给奥地利。小镇的边缘就是国境线。省道公路去小镇的分道口就是国界通道的分道口，在半径不到3米的迷你环形分道口，一不小心，很容易就把车子开进德国。欧盟国家之间已经没有边检和海关，立在那里的只有一个欧盟的盟徽牌子：蓝天金星旗，深蓝色的徽底上面，十二颗金色的小五角星环绕组成的一个圆环。
小镇不仅和国境线挨得很紧，而且分得很清。两国之间是一条茵河，近百米宽，有大桥相通，迷你环形道口紧紧连着大桥。我们进小镇前，就近先上了大桥。深深的茵河河谷，茵河的主航道把德奥两国的领土分得一清二楚，一边是奥地利的布劳瑙，一边是德国的辛巴赫，两个小镇完全没有交错混居的可能，辛巴赫比布劳瑙要大得多。
（河对面是德国的辛巴赫）
我们上中学时，历史课本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希特勒是出生在布劳瑙的奥地利人。可是维也纳又流传着另外一种说法：已经大肚子的希特勒母亲给丈夫送饭，当时在布劳瑙奥地利海关工作的希特勒父亲，刚好去了德国的辛巴赫。于是希特勒的母亲就把饭送到了辛巴赫。在德国小镇上，她出现了分娩症状，就在当地的医院生下了希特勒。当天晚上夫妇两个带着希特勒，趁黑夜返回了布劳瑙······
希特勒出生在德国的辛巴赫的说法，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个婴儿给两个比邻小镇带来的争议，马上变成了德奥两国之间的重大问题，世界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茵河边的两个小镇。奥地利人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似乎半个多世纪以来脸上的丑陋伤疤被洗去了大半。但是德国人是绝不会让这个丑伤疤长到自己的脸上。两国像遇到了可怕的瘟疫一样，谁都不愿意接受一百多年前，这个婴儿曾经降生到本国的小镇上。历史给后人上课了，不要忘记，希特勒在德奥两国都长时期受到多数民众英雄般的欢呼和崇拜。
我望着桥下奔流不息的茵河水和泾渭分明的两国国土，遐想着一百多年前那个4月20日的晚上，恶魔降临小镇的可能情形······从自然环境和故事情节上看，希特勒在德国的辛巴赫出生是完全可能的。两个小镇一河之隔，不论当时有没有大桥，一个熟悉内情、可以自由进出国境线的海关职员，想把一个婴儿弄回国去，并不是什么很难办的事情。但是，问题不在可能性，而在真实性。现在，当事人全部作古，历史文件和档案早被人为和战火摧毁殆尽。各种传说、猜测源源不绝，这是一个屡见不鲜的历史现象。所有能正常思维的人都明白，一个恶魔降生的事实，根本不会因为他在那个地点出生而改变；即使恶魔的出生地点改变了，也完全不会改变在二战期间，德奥作为纳粹国对人类犯下的滔天罪行。去琢磨恶魔的出生地点的改变，以此让自己的颜面好看些，是很可笑的。
从大桥上下来，没有走几步就来到布劳瑙的镇广场。道路、小街和广场合三为一。小镇只有一条街，不足百米长，看上去居民不过百户，其实有一千多人。房子都是五颜六色的奥地利老式三层楼。小广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游客，看不见过往车辆。零零落落有几个老人，在露天茶座静静地喝着饮料、晒着太阳，跟奥地利其他乡村的小镇一样，非常安详宁静。我没有发现任何倾向性或者批判纳粹的雕塑、广告、商品。我拿着希特勒出生的地址，向一个商店老板打听具体位置，她毫无表情说了一句德语，用手指了一个方向，便闭口不言了。走在小镇上，完全没有一点全球最大恶魔出生地的特别味道。
穿过广场尽头的一个钟楼的拱形门，就看到了希特勒出生的房子。一座普普通通的橙色三层楼房，紧挨着道路，门牌是15号（Salzburger Vorstadt 15）。三楼左边第三个窗户，就是希特勒出生的房间。当时这栋房子是一个旅馆。在房子外墙上，我没有找到奥地利旅游景点通用的标志：斜插在一起的三面奥地利小国旗。看来，这是一个不需要旅游点标志，而永远都会是旅游点的特殊景点。小楼的门窗全部紧闭着，透过玻璃窗，看到一楼房间的摆设，完全不像是住家。
（三楼左边第三个窗户，就是希特勒出生的房间。）
据说，德奥合并后，房子就被纳粹占用保护起来。二战结束前，房子差一点被纳粹炸掉。后来，新纳粹分子曾经看中了这栋房子，计划把整栋楼都买下来，作为他们朝拜和聚会的场所。小镇的居民不干，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平静生活被搅乱，他们也不愿意搞一个博物馆，让小镇再次沾上恶魔的名字。于是把这个房子做了中性处理，设立为小镇的一个福利场所。希特勒最蔑视的智残人士也在他的出生地工作。
我无法看到三楼那间恶源之地，失望之余只好在小楼周围看看。我看到了那块标志性的大石头，双边使馆大武官告诉我，1989年希特勒出生一百年前夕，从毛特豪森集中营搬来了这块大石头。大武官是希特勒通，他德语很好，来过布劳瑙几次，我的走读计划就受了他的不少影响。大石头上有几行德语：“为了和平、民主、自由，不再出现法西斯主义，勿忘数百万死难者的警示！”这就是希特勒出生地唯一的标志物。
小镇子对待世界头号恶魔出生地的态度，太过暧昧和敷衍，连希特勒法西斯暴行的小小展览会都没有。就那么一块石头，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就可以“警示”后人吗！这是奥地利人的特有习惯吗？我看过奥地利很多名人故居，里面都有小型展览陈列，奥地利人非常在乎宣传这些东西。但是对恶魔是另外一种做法。
小镇布劳瑙在希特勒的心目中却有着特殊的位置。1938年初，当他登上德国最高权力宝座，衣锦还乡时，进入奥地利的第一站就是布劳瑙，他舍近求远，绕道从布劳瑙进入奥地利。夹道欢迎他的布劳瑙民众，冒着寒风，等候在桥头。他站在军用敞篷吉普车上，接受故乡人的鲜花和欢呼······
我们在大石头前拍照时，看到马路对面两个散步的老太太几次驻足，十分注意地望着我们，眼睛里闪着警觉的目光。完全不像先前小镇上见到的那些老外的冷漠超然，我猜想可能是我身上的中国军人迷彩裤和90作战靴，引起了她们的某种联想吧？
我们回去后，还被处里的有些人搞笑了两天：“老黄，驱车600公里，就去看一块石头？”他们也觉得小镇很反常。有时候反常就是正常，某些脸上有丑陋伤疤的人，它们就是这样的行事方式。我没有看到那间魔源和陈列展览，可是我看到了希特勒故乡人羞于启齿的心态，奥地利有很多人是这样的心态。
沿着希特勒人生足迹，我们第二站是林茨。希特勒从懂事后的童年一直到18岁，都是在奥地利的第三大城市、奥地利北部的中心——林茨市度过的。这里已经远离了边境，现代化气息很浓。在林茨，他搬过几次家，转过多次学。去看恶魔林茨的一个故居时，汽车上的导航仪把我们带到设定的地点后，我没有发现目标。只好下车步行找了一圈，仍然没有结果。四周没有行人和过往车辆，想问路都找不到人，这在奥地利是常事。我回到车旁，只能请教地图了，一回首，嗨！我们车子旁边的一个独栋的房子，门牌正是莱昂汀米切尔斯堡街16号（Leonding Michaelsbergstreet 16）——希特勒的故居！因为它旁边没有其他房子，完全不像一个街道，我以为它是个仓库，就没有留心它。
林茨的这个故居是恶魔父亲购买的房子，明显比布劳瑙的要好得多。青砖的小楼房虽然不大，可是它是带有一个小花园的独栋住宅。花园里有儿童玩的秋千、木马，还有果树。跟布劳瑙的一样，这个故居也没有旅游景点的标志，房门上锁了，看不见里面的东西。我们在小花园里转转后，就去了希特勒念的四年制小学。奥地利的小学至今仍然是四年制。学校就在一个教堂边上，我都不敢相信，只有两三间平房就能算是一个小学？教室更小的可怜。不过希特勒在小学的成绩极其优秀的，据说还不止在一个小学念过。奥地利一个小学的考试成绩单能够保存下来近一百年，让人不可思议。所以从恶魔的6岁到10岁这个时期，完全看不出来他和正常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有人认为，这不过是恶魔桀骜不驯的本性尚未爆发的潜伏期。果然，希特勒在林茨上六年制中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就急转直下。补考、留级，转学到学习成绩要求较低的四年制中学，仍然没有起色。最后，还是补考后才拿到四年制中学的毕业证书。他终于以休学为名，天天到处去闲逛、画画、看歌剧、听音乐会······是恶魔开始现形了吗？无论是同意或者不同意的人，都不否认一个事实，希特勒在中学时期喜爱上了画画，他想将来当画家，而不是他粗暴的父亲所希望的公务员。他自己拿起了画笔，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于是，古今中外最常见的事情就落到他的头上：严父的斥责和暴打。他14岁那年，已经成为酒鬼的父亲中风而死，希特勒彻底解放了。有母爱的庇护，他不去上学，自由自在家里呆到17岁，干他喜爱的事情——画画和读书，画了大量的城市建筑的素描······这是祖传的艺术细胞吗？
我们去看了希特勒的祖坟。很巧 ，就在莱昂汀故居对面的公墓里，仅仅隔着一条马路。因为公墓有围墙，所以，起先我们没有发现它。也就是说，希特勒的故居是紧紧挨着坟地，而且房子是正面朝向墓地。我不懂风水，但是再怎么说这样的宅子，在中国决不可能是大吉大利、大富大贵吧？说它会出恶鬼灾星，相信的人会很多。
公墓比较大，由两片区域组成并连着教堂，中间有一堵墙。恶魔的父母的坟紧靠着墙。半人高的梯形石头墓碑上，有一个椭圆形的墓志铭，上面镶着恶魔父母亲的相片。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墓地，它既没有遭到败坏、也没有特别的修缮，和四周的墓地一样，普普通通。不过墓碑已经明显歪斜。墓碑前有一个长明灯和几枝干枯的花。墓地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非常寂静。有趣的是恶魔的祖坟上长了一棵高大的杉树，树干上分了一个岔，形成一个倒写的“人”字。远看时仍然是一棵树，杉树一般是不分叉的，这如果在中国可能会引来许多的诠释。
1938年，希特勒衣锦还乡时，还专门到墓地来祭拜过。我脑子里曾经闪过一丝念头，在墓地上做点动作，踢它几脚或者撒泡尿，亵渎一下恶魔的祖宗八代，为二战惨死的千万冤魂出出气！但是，理智让我静静地离去。孩子不能选择家庭，父母也不能决定孩子的品质，希特勒变成恶魔是父母的过失吗？希特勒还没有成人，他们就先后死了。我甚至推测，如果不是上帝那么早把恶魔的父亲叫去，在暴君似的老爹管束下，或许希特勒就没有机会完成人到魔的蜕变。他母亲的过分溺爱，更是天下的常情，严父慈母是世界最常见的家庭组合模式了。
不少西方学者认为，希特勒成为恶魔，他的父母难逃罪责，是他们的乱伦——叔叔和侄女（另一说是舅舅和外甥女）的近亲婚姻，留给了希特勒日后演化成为恶魔的遗传因子。这就更无说服力，欧洲皇室的近亲婚姻多了去了，茜茜公主就是和她的表哥结婚，欧洲皇室有出过恶魔吗？
除了有人从血缘、遗传、家庭暴力等等来解释恶魔开始蜕变外，我看不出来恶魔在林茨的儿童和少年时代，有异于正常孩子的地方，更谈不上已经出现恶魔的蔑视生命、嗜血残忍的雏形萌芽。一个10岁上下的少年，正是求知欲旺盛，充满人生幻想、理想的时候，因为迷上绘画而荒废了学业，怎么能扯上向恶魔演变呢，西方人不是很推崇绘画艺术是崇高、美好、净化心灵的吗？希特勒爱好绘画就滋生了凶残、卑鄙、杀戮等等恶行能说得通吗？
希特勒从6岁到18岁，在林茨生活了12年。他非常看重这个故乡，认为给了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生前就决定把他收藏的四千多件艺术品全部留给林茨，让林茨成为巴黎一样的欧洲文化之都，并超过维也纳······谁会相信，恶魔没有能实现的遗愿，在他死后半个多世纪后实现了，林茨被评为2009年欧洲文化之都。林茨举办了系列活动，第一项是“元首的文化之都”，介绍恶魔计划打造文化之都林茨的蓝图、他的艺术收藏品······我们当时就在维也纳，一点都不感到震惊，这就是奥地利、这就是欧洲！2009年是希特勒出生120年、发动二战70年，这是巧合吗！？
我们寻访的第三站是维也纳。18岁的希特勒，只身前往维也纳，前后住了6年。在这个欧洲的音乐艺术之都，不仅他想当伟大画家的梦破灭了，而且他跌落到人生谷底的最深处。
当年希特勒梦寐以求的维也纳美术学院，就在维也纳金色大厅西面500米左右处，门牌是席勒广场3号（Schillerplatz 3）。广场上有德国大诗人席勒的全身雕像，它的背后就是维也纳美术学院。我站在广场上，久久凝视着这座有着特殊的背景的艺术殿堂。四层楼的建筑十分气派，特别是它的大门，由一排六根巨大的白色罗马石柱子护卫着，每根柱子顶上都站着一个白色的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大门两侧各有一个力士的全身雕塑，英气逼入。三扇深色高大的厚重木门，立在石柱子后面，总是紧紧关着。当有人进出大楼的时候，它才会开启一道缝，然后又很快紧紧合上······
希特勒始终没有能走进这扇门。据说第一次报考时，他已经通过初试，在最后的复试一关被刷掉。考官认为希特勒不适合绘画，因为他不具备足够的天赋，说他的能力是在建筑学方面。一年后，他第二次又去考。这次在第一轮就出局了，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我们看了当时希特勒报考的画，是人物和静物的素描。作为外行人，仅仅从画面视觉讲，一个初中生业余的画，我感觉很不错。他没有经过专业的学校，是靠自己练出来的。而现在的内行专家们还是不屑一顾，认为他下笔不确定，弄不清透视点位置。他们不会鼓励这样的学生再画下去······
（希特勒的建筑和风景画）
希特勒的绘画虽然有建筑方面的才华，但是他没有资格报考建筑学院，那里需要有六年制中学的毕业证书，而希特勒只有四年制中学的毕业文凭，可能仅相当我们国内初中的文凭吧。
气度不凡的维也纳美术学院大门把希特勒的画家之路挡住了。有人调侃说，当时的考官们如果收下希特勒，给学院颁发100个诺贝尔和平奖也不为过，世界可以逃过一场大劫难，3000多万人的性命得以保存。30年后，恶魔的坦克开进了比学院大门气派的多的奥地利国门，整个国家，当然包括这所学院，都落入他的囊中，学院的考官们没有看出来希特勒最大的天赋，是用画笔在地图上不断勾画德国向外扩张的新国界。
考试落第的希特勒，可能是出于自尊自负的缘故，断绝了和所有亲友的往来。他搬了家，消失在繁华的大都市里。后人还是从另一个渠道——警察局，查到了他的行踪。维也纳的居住管理办法规定，凡是搬家的人都要向警察局办理登记。他在一年里搬了三次家，租的房子越来越差。最后一次搬家的登记上，“将来住址”一栏空白着。他的钱用光了，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流浪汉的特大“公寓”——普拉特公园慷慨收留了他。
普拉特公园离我们的馆舍非常近，我们差不多天天去，太熟悉了。这个昔日的皇家狩猎场，大的让人吃惊，贯穿公园的中央散步大道有五公里长，笔直笔直的。公园的游乐场里，高高耸立着一个欧洲最古老的摩天轮。 再多的流浪汉，这里都可以容的下。一年四季，我都要带着边牧安妮在中央大道上散步，常常会看到路边长凳子上横躺着呼呼大睡的流浪汉，肮脏邋遢的服装鞋帽，过长散乱的头发胡须，是他们身份的明显标志。他们所有的家当就装在一两个超市的购物袋里。望着这些社会最底层的无产者，我就会联想到希特勒也曾经落魄地在这里流浪过几个月，心里一次次地质疑着一个观点，“无产者是天然倾向革命”？！······
任何一个国家的流浪者群体，都是和道德沦丧、社会犯罪相伴而行。希特勒并没有被发现偷、抢、骗的犯罪劣迹。但是在贫困饥饿的无情碾压下，他的自尊和清高已经荡然无存。据说为了糊口他也去扫雪、扛包、排队领取教堂舍施食物······最后，1909年的圣诞节前，20岁的希特勒走进了平民收容所——专门收容那些社会最底层的无家可归的穷人，这个社会福利机构的主要经济资助者是一个犹太家族。每天晚上提供给一顿饱饭，一个通铺。第二天早餐前流浪汉必须离开，自寻白天的栖身之地和果腹之物。
希特勒并不是无路可走，他跟很多的流浪汉不一样。作为公务员家庭出身的孤儿，希特勒享有国家提供的每月25克朗的孤儿津贴，一直到他24岁，他可以温饱无忧。林茨有他的亲人和住房，甚至林茨的亲友们为他找好了绘画以外的工作，他完全可以不去流浪，不进平民收容所。但是，他自己选择了流浪的路，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追求大画家的梦想。在社会最底层的饥寒交迫和难堪屈辱中，希特勒开始磨砺一把锋利无比的人生双刃剑：可帮他艺术长进，也可助他戕害生灵。
大武官告诉我，经历了两个月的平民收容所早出晚归的生活后，希特勒住进曼纳海姆单身汉宿舍，一直住到他离开维也纳去慕尼黑，他在这里度过了维也纳最长的日子，过了四个生日。
大武官给了我这个单身汉宿舍的地址——维也纳20区，梅尔曼德大街25号。希特勒在维也纳的几处旧址，他都去过看过，特别是这个单身汉宿舍，看门人不让他进去，后来大武官是以历史研究为由才进去的。我按照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远离市中心的梅尔曼德大街。这条街不长，可是有两个25号门牌的大楼，一新一旧，分别在大街的两侧。我被弄糊涂了，维也纳的门牌是单双号各在街的一边，怎么会这样呢？后来根据大武官说的大楼有双重大门的特征，我找到了希特勒曾经住过的单身汉宿舍——街东面的旧建筑，同样没有任何景点的标志。
一百年过去了，这栋品字形的五层大楼，从外形上看一点不落伍，比街边很多房子都要好。作为专门为社会下层单身平民服务的大楼，里面的设施相当好。有浴室、娱乐室、图书室、洗衣房、单人房间还配有厨具齐全的灶台，餐厅里竟然安装了刷卡机，难怪当时会遭人指责为过分奢华的社会福利建筑。无家可归的平民们花半个克朗就可以住一整天，不必像收容所早出晚归。虽然没有免费的晚餐，但是这里的饭菜量大便宜。
我没有能进去参观。这栋大楼的门关得紧紧的，墙上贴着几张布告一类的东西。传达室里没有人，我在楼外边等了一会，一直没有人进出。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第一次就进去，能找到地点我就很高兴了。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去了梅尔曼德大街，这一次我编好了进去参观的正当的理由。可是到了那里，大楼的门洞开着，戴着安全帽的工人，进进出出，整个大楼正在进行内部装修。
我当然不会放过机会，我从一楼爬到五楼，一层层地看，室内的东西都搬空了，我不能看出房间原来的功能，但是房间都很宽敞，特别是走廊过道，只有医院才能有那么宽的走廊，连楼梯的实木扶手都十分考究。对流浪汉而言，这里简直是天堂。据说这里可以容纳500多个单身汉。希特勒在命运的残酷打击下，没有放弃初衷，他更加勤奋地拿起画笔，每周都有几幅画问世，不仅有素描，还有水彩画、油画。绘画不仅是他的爱好，更是他填饱肚子的保证。他画画，有人帮他卖，然后一起分钱。这个离开了家门、没有经过专业绘画训练的流浪汉，依靠自己的努力，终于可以在维也纳社会的最底层立足生存，食宿无忧了。
温饱之余，人们看到希特勒开始兴趣政治。他大量看书读报，接触了社会流行的思潮，接收了狂热民族主义、极端种族主义，并非常喜欢评论各种时政，抨击社会不公，热衷辩论演说。渐渐地他成为了拥有500多个单身汉小社会的演说家，甚至精神领袖。在不知不觉中，这个迷恋艺术的希特勒在社会的最底层已经磨练积累了日后上层政治斗争的基本功。
在这里，刚刚开始蜕变的青年希特勒，仍然跟普通人一样，既接受别人的帮助，也帮助过别人。在交结的各种各样朋友中，他有几个犹太人的朋友。深爱母亲的他非常感激为他母亲治疗癌病的犹太人医生。在后来的600万犹太人大屠杀中，据说这个犹太医生没有受到伤害。在单身汉大楼，人们看到的是一个人味尚存，魔气显露的人魔混合物，他还须要地狱之火的反复熏烤，才能彻底尽失人味，仅留下人的伪装。
一个有志绘画建筑的少年希特勒，是历尽社会的坎坷苦难，慢慢完成了人到魔的转变，其原因是复杂多方面的，学术界众说纷纭。我很赞同社会的催生是他蜕变的主因。欧洲大国之间的残杀、掠夺、吞并战争以及欧洲对犹太人根深蒂固的歧视、排斥、迫害，延绵不断，长达千年以上，这为恶魔的演变提供了沃土和养分。欧洲制造的热爱艺术、残害生灵、祸害世界的恶魔，会给世界敲响很长很长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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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3 11:02: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