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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刺猬的“移民”尝试
在我的鼓动下,大家决定,晚上去奥不拉公园抓刺猬。我谋划很久的项目,终于开始实施了。这是项目成功的第一个关键,我必须抓到活的刺猬。年过花甲的我非常兴奋,我没有养过,更没有抓过刺猬。抓刺猬还是在中学语文课本上,鲁迅的《潤土》中读到过的,獾和刺猬偷西瓜吃,潤土用叉子去叉······没有想到人老了会有机会,在维也纳的公园里去抓刺猬。欧洲的环保之好可见一斑了。对奥地利的野生动物而言,城乡之间的差别,对它们已经很小了。
抓刺猬,小郭是我们的老师。他在奥地利的乡下住过一段,我听他讲过,老外很爱吃南瓜和南瓜子油。在南瓜地里,老外教他抓过偷吃南瓜的刺猬。刺猬跑不快,追上刺猬后,只要用力一跺脚,或者大喊一声,刺猬胆小,会马上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你只要用两个手指捏着它的刺,就可以把它提起来了。还可以把缩成一团的刺猬,翻过来,肚子朝上,它肚皮上没有刺,用手指捏着它的肚皮就成了。瞧瞧,这才叫做智取,比潤土的力擒强多了。小郭是镇江人,离鲁迅的家乡不远,如果早生几十年,鲁迅写润土,或许会多一些素材。
小郭还悄悄告诉我,刺猬的肉很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刺猬可以吃,连最会吃野味的广东人,也没有吃刺猬啊。我故作惊讶地问,你敢吃刺猬?机灵聪明的小郭当然知道我问的是法律范畴的“敢”,他坚决地说:“我有说过是我吃吗?是在奥地利吃吗?”······我们都笑了,他跟镇江国际公司做工程,走遍了大半个欧洲,我相信吃过的绝不止是刺猬。他告诉我的用意,我很清楚。退一步说,就是好奇,我也不会在奥地利尝刺猬肉。我这次抓刺猬,不但不会吃刺猬,而且还要让它毛发无损,绝对生猛地自由自在生活。详情我不想过早告诉小郭。
晚饭后,我们三家人,加上小郭,开了两部车,浩浩荡荡出发了。王一秘一家和我们同车,他家是山东农村的。在车上王博士说,小时候家人告诉他,刺猬的叫声就像老人的咳嗽声。听到这样的声音,就可以找到刺猬。我们都笑了,像老人的咳嗽声音,太怪异了。咳嗽声,老人和年轻人有多大的区别?······
八点多,我们到了公园,天还是很亮。维也纳的纬度比哈尔滨还要高,夏季天黑的很迟。小郭说,刺猬是昼伏夜出,天黑才会出来。我们只好先逛逛。这个公园很大、很美,曾经在这里办过一次世博会。我没有来过,维也纳城内的公园之多、之大、之美,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在维也纳呆了五年,也只逛了一半的公园。
(抓刺猬的公园。这条边牧是我们馆舍养的,叫安娜)
公园里的人很少,还没有公园里的野鸭、天鹅多。一大块、一大块的草坪,都是顺着起伏的地势而种植的,修剪养护的很漂亮,像高尔夫球场。王二秘夫妇经常来这里,他们两兴奋的追忆着,在那个那个草坪见到过刺猬。他们没有,也不会抓刺猬。我疑惑的是,天黑了怎么能看见刺猬呢?王二秘的爱人抢着说明,刺猬是浅灰色的,天没有全黑时,在草坪上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刺猬的影子在慢慢移动······几个人的见闻和经历,给我抓刺猬,上了一堂及时的补习课。靠这些去抓刺猬,够用了。
终于,天开始黑了。我的心紧起来,王一秘九岁的儿子,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爸爸,老人的咳嗽是几下啊?”大家都笑起来。“欢欢,伯伯告诉你,”我逗逗他:“中国的老人咳一下,维也纳的老人咳两下。”朴实的欢欢相信了:“这么少啊!就咳两下······”
我们的笑声还没有停下,王二秘喊了起来“刺猬!”,并率先追了过去。王二秘当过海军,可是在陆地上也有好眼力。我还没有看清,小郭已经用拇指和食指,巧妙地把刺猬拎在手里,刺猬真的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始终卷成一个圆球。大家争相观看,一片欢呼。
很快,在另一块草坪上,有人又发现了一个刺猬。我着急了,心想不能这样跟着大家走了,我的眼力比不上他们,有了刺猬都是他们先看到,我可不愿意老当观众。于是,我一个人朝另一个方向找去。在浓重的暮色里,我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搜寻前方的草坪,但老眼昏花是不可抗拒的,我看不清远处。我想了一个方法,就是用快步走,并不断改变方向,来搜索更多的草坪,弥补眼力不足。
不久,我看见远处有一个极其模糊的灰白点,我快步逼近,那灰白点开始移动了,我的心跳也加快了,再逼近,哇!真是一个刺猬,它跑得确实不快,我追上它跺了几次脚,它都没有停下。可能是在厚厚的草坪上,跺脚的声音不大。我干脆大喝了一声,这下灵了,刺猬立刻就地卷缩成一团,看不见头尾,只有一个圆球,上面全是又尖又硬的短刺。如何下手呢?就在一瞬间,我不知道那里来的灵性,既没有捏刺,更没有捏肚皮,而是把大塑料袋口张开,铺在地上,用脚一拨,刺猬球就滚进塑料袋里。我穿的是运动鞋,利刺奈何我也。大家都说我的方法更简便安全,我好生得意,如果潤土还在有多好呀。
这天晚上我们一共抓到了七只刺猬,分装在两个塑料袋里,拎在手里挺沉的,居然袋子没有被刺破。最后我挑了两只,放掉了五只,我的项目有两个刺猬就够了。回到馆舍,安置在早就准备好的木箱子里。那天夜里好安静,计划进展的如此顺利,让我早早沉入梦乡。
清晨,我躺在床上,听到了几声非常古怪的声音,绝不是老人的咳嗽声,倒有点像婴儿的哭声,这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这是谁的声音呢?我们馆舍除了刺猬外,没有其他新动物啊,只能是刺猬!看来是博士弄错了:像婴儿啼哭,不似老人咳嗽。
两个小生灵让馆舍热闹起来,孩子们比大人们更加兴趣。看刺猬,一蹲下就是半个多小时,现在城市的孩子,没有几个见过活刺猬的。刺猬的长相也确实很逗人爱,尖尖的嘴,小鼻子、小眼、小耳朵。连浑身的刺都很好看,粗一看是象牙色的,细细瞧,每一根刺都由三种颜色构成,根部是灰色的,主体是象牙白,刺尖头是黑的······
早餐后,我放下买菜,先为刺猬精心准备了一份荤素软硬搭配的套餐:馒头、肉、花生、白菜叶,中午又增加了西瓜皮、黄豆、米饭,木箱上加了盖子,让刺猬能更加安静的进食。可是一整天食物都没有少。郭一秘笑了:“老黄,你的中餐它们不喜欢,人家是奥地利籍,要吃西餐!”
我上网一查,坏了,刺猬因为胆子小,一旦离开了野生环境,就拒绝进食,像麻雀一样,很难养活。我必须提前实施预定计划,把刺猬送到团部去,完成一个生物链的验证和应用。
我们团部有很多小鼹鼠,把草坪挖的到处都是洞。原本地毯般的漂亮草坪,隔三差五地冒出一堆堆鼹鼠挖出来的泥土,太撒风景了。灭鼠已经用了很多方法,包括昂贵的红外电子捕鼠器,都收效甚微。鼠害最后漫延到外交官们自己购买的最心爱的宝马车里。鼹鼠们把宝马车的保温棉,一块块咬出来······而且,团部还频频发现了蛇,闹得人心惶惶。刺猬正好是这些动物的天敌,杂食性的刺猬,不仅吃瓜果根叶,也吃昆虫鼠蛇。把公园的刺猬“移民”到团部去,鼠害和蛇患就会自行消失,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但这仅仅是我个人的预想,别人不可能都和我一样。尤其是它涉及到敏感的动物保护,而且用刺猬来清除鼠害蛇患并没有得到官方认可、宣传和推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干扰我的验证,我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把刺猬“移民”到团部。我拜托去团部开会的郭一秘:“悄悄的,就你一个人。”郭一秘摇摇头:“不!是四个:我、你、还有天和地。”
车到团部,又多了一个插曲,一个刺猬从木箱里逃出来,躲在汽车后箱里。郭一秘用了浑身解数,才把他眼里的“另类怪物”给制服了。郭一秘是以围棋为友、书香为乐的人,凡事唯高雅是从,抓刺猬太难为他了。
半个月后,我送“领导”去团部开会,团部机要员老李,见了我很认真地说,“老黄,怪了,不知道那里飞来了怪鸟,在林子里哇哇叫,声音听得好瘆人。”我问他这鸟是什么时候叫?老李说,每天都是在天快黑没黑的时候,叫一会就停了,有半个月了,过去从来没有听到过······我心里偷偷地开心,准是那两只刺猬!“移民”成功了!······不过我嘴上却说,可能是猫头鹰吧,老李连连摇头摆手,肯定的说,不是不是,猫头鹰的叫声我知道。我问了一句,“老李,维也纳的猫头鹰你见到过吗?”他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大声地说,“对!对!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是维也纳的猫头鹰啊!······嗨,害的我很久不敢去散步了······”偌大的的团部,占地三十多亩的林地,全团只有他和公务员长住在这里。维也纳森林的夜晚,特别寂静。
一连几个月我去团部,草坪上的鼹鼠洞还是那么多;一年后,团部抓到了一条蛇,奥地利很少见到的大蛇。我弄不懂了,我的项目是在那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维也纳的刺猬不吃鼠和蛇?还是维也纳森林里刺猬有了更好吃的食物?或者那两个刺猬离开了团部?会不会大蛇吃了刺猬?蛇为什么不吃鼹鼠?······在保护我们的地球更美好的当今,生物食物链的研究、实验和应用一定有很多热心人在做。当然,主要是专业人士,也一定会有我这样的真诚门外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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