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长中的难忘事(续) --作者:丛军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
每当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的思绪总会浮想联翩,把我带回久远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尽管那时的日子是苦的,但我还是觉得苦中有乐。有不少趣事值得留恋,也有些伤感的事,深深地扎根在心中,让我永生不能忘怀。
大约在我五岁左右的时候,赶上农忙季节,有一天我妈和我大妈要下地干活。因我家的地离家较远,她们为了节省来回的时间,就带点干粮中午不回来了,让姐姐带着我玩,饿了让我们自己找点吃的,实际上是事先给我们准备好放在锅里了。晚上劳累了一天,当她们披星戴月地从地里回来时,却不见我和姐姐的踪影,喊叫我们的名字也没有回应,这可把她俩急坏了,又要忙着做饭,又着急找孩子。当她们去草垛抱烧火草的时候,竟意外发现我和姐姐满身草屑,蓬头垢面地相互依偎着蜷曲在草垛里睡着了。她们又惊又喜,心里却酸酸的,但我们却全然不知。妈妈给我讲起这段往事,我还觉得挺好玩的,因为我们可以扒开草垛藏在里面捉迷藏玩,也可以爬到草垛顶上往下出溜当滑梯玩,这就是童年的天真无邪。
还有一件事,大约是在我七、八岁左右,家里要磨面,大妈和我妈推磨累了,要歇一会儿,我就和姐姐帮她们推起了磨。大人们都是把磨扛顶在腹部向前推,我和姐姐个子矮,只能用双手擎着推。可是推几圈之后,姐姐倒没什么感觉,我就不行了,头晕迷糊,只觉得天旋地转。妈妈就找来一条毛巾把我的眼睛给蒙上了。我觉得很好笑,象小毛驴拉磨似的,因为我看见别人家的小毛驴拉磨就是给它蒙上眼睛的。推磨虽然累点,但我感到很开心,很快乐。
十几年来,妈妈和我大妈相处得很好,俩人如同亲姐妹一般,从没红过脸。大妈很有老嫂比母的样子,妈妈很尊重她。而我就象姐姐的跟屁虫,有时她嫌我跟着赘脚,就会悄悄地跑出去。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和和睦睦、其乐融融的,左邻右舍都夸赞,我很留恋,也很思念那时的“家”。
在我十岁那年,离开家乡的前夜,在大妈这屋吃完晚饭,妈妈和大妈忙着家务事,姐姐和妹妹在炕上坐着,而我在大妈这屋的炕上又唱又跳。大妈说:“这孩子今天咋的了,是明天要走把她高兴的?”其实大妈不知道,我是心里难受啊,那不是高兴,是一种宣泄的方式。唱完跳完,我默默地流了泪。第二天早上,我和妈妈要走了,大妈领着我姐和小妹去镇上的汽车站送我们。我和妈妈坐上开往烟台的汽车,我的座位恰好是在车尾的最后一排。一上车我就跪在座位上脸朝车尾隔着玻璃向外张望。我心里五味杂陈,不停地向她们摆手。汽车开动的一刹那,我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我看见大妈、姐姐和妹妹迎着乍暖还寒的春风,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我们。汽车缓缓开动,直到渐开渐快,渐开渐远……,我整整哭了一路。妈妈知道我哭了,但是她没有安慰我,我看见她的眼圈是红的,眼里噙着泪水,我们母女俩心照不宣,一路上我们没说一句话。
这一幕,六十年来不知在我眼前晃过多少次,每一次晃过,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潸然泪下。
我热爱家乡的山山水水,
我喜欢家乡的一草一木,
我思念家乡的亲人,
我想念家乡童年的玩伴,
“小”凤子,“小”对子,国良,……,
你们现在都还好吗?
我和妈妈走的第二年(1957年),大妈领着我姐和我妹到了济南,大爷多次来信告诉我妈,自从我和我妈离开家乡,尤其是大妈到济南后,天天想我们吃不下饭,希望我妈能有机会去济南一趟,并曾两次给我妈邮来了路费。妈妈到东北以后也想我大妈,但无奈家中上有八十多岁的老人,下有年幼的孩子,实在脱不开身而没能去成。大妈因长期吃不下饭,造成严营养不良,再加上思念过度,身体彻底垮了,于1962年去世了。这真是人想人,想死了。噩耗传来,我和妈妈哭作一团,妈妈的精神又一次受到刺激,好长一段时间,她天天无缘无故总是蒙头大哭,身体也每况愈下。每当回忆起这些事,我仍历历在目,就好象发生在昨天一样。
“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这首悲壮委婉的旋律,带着感恩、不舍、思念、期待的歌曲,每听一次,我的心灵就会受到一次触动,让我联想到大妈送我们时的情景,它就象大妈送我们时的情景再现。自从与大妈在汪疃镇汽车站上的一别,此后再也没能见到大妈,更没有想到的是,那次的送别也竟成了永别。
我想信这世上人和人之间能彼此相遇到一起就是一种缘份,人间自有真情在。这在大妈和妈妈身上得到充分体现。活着的人啊,珍惜人间真情,珍惜缘份吧!人生只有单程票,没有回程。大爷、大妈,你们安息吧!如果有来生,我还愿做你们的侄女。妈妈早已去找你们了,也许在天堂你们和妈妈还能相遇,但愿你们在天堂还能成为一家人,永永远远不再分离。
华野九纵烈士的女儿:丛军
2017.7.10—7.12于辽宁鞍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