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野九纵和孟良崮战役（下）

齐物 · 发表于 2017-3-6 12: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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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野九纵和孟良崮战役

（下）

在孟良崮战役中，华野赋予九纵的任务是: 一、担任阻击任务两天，必须全力吸引住敌整编七十四师，坚决守住坦埠东、西两山口及要点，以积极手段拖住并消耗敌人，但自己伤亡不能过大，以保持突击力；二、阻击任务完成后正面出击，以主力由坦埠东南向马牧池、南北瓦庄攻击前进，占领雕窝后，与兄弟部队配合歼灭被围之敌。

在战役进程中，九纵的战斗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坦埠正面阻击，完成战役合围

5月11日，九纵正沿坦埠公路向沂水方向运动，准备与兄弟部队歼灭北犯之桂军第七军及整编第四十八师，并且大部己到达指定地点。接华野命令后，九纵马不停蹄连夜掉头西进，往返行程一百三十里，于12日晨赶到坦埠一线。

当九纵尚未进入王山、三角山、水塘崮等第一线阵地时，敌已先抢占该线阵地。根据华野命令，九纵以主力集结待命，以第74、80、81、三个团于第二、三线阵地马山、佛山、大崮、蓝石山一线担任正面阻击，拖住敌人，争取时间，待兄弟纵队赶到指定地域，完成对敌七十四师的包围。上述三个团进入阵地后，未及吃饭休息，立即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工事，准备战斗。

5月12日11时许，敌整编第七十四师51旅一部向我佛山、蓝石山等阵地发起试探性进攻，并以排炮连续轰击我阵地纵深。守佛山的81团3连沉着应战，相机反击，使敌毫无进展。在蓝石山阵地，74团7连打退敌一个团的五次进攻，弹药打尽后，指战员用石头砸向敌人，顽强扼守阵地三个小时。12日晚，九纵奉命将坦埠以西、公路以北防务移交给四纵，其他阵地由74团扼守。

13日晨，敌七十四师51旅以一个团为先导，三路向我马山阵地攻击。先以重炮猛轰我阵地前浴，随之于8时发动进攻，遭我81团3连的大量杀伤。敌一个营三次进攻我佛山北阵地，均被击退。午后，我马山阵地大部被敌攻占，81团适时转移至红山。与进攻马山同时，敌58旅一个团攻占我坡子峪一带阵地后，分三路采用两翼迂回、正面突击战术，猛攻我74团7连扼守的大崮阵地， 7连与敌反复争夺，终因寡不敌众，12时40分撤出阵地。18时，我74团重新组织部队反击，将大崮阵地夺回。当夜，我二十五师特务营及74团2营反击王山之敌，并于次日5时30分夺取该山，随即又打退敌人三次进攻，守住了既得阵地，保障了主力出击之翼侧安全。当晚，九纵奉命将坦埠以南阵地全部交四纵接替。

在九纵与四纵连日鏖战、拖住敌七十四师之际，一纵、八纵从13日黄昏始，楔入七十四师两翼，切断七十四师与左邻整二十五师、右邻整八十三师的联系，一纵打得尤其艰苦。 5月13日傍晚，在一纵八纵打穿插的同时，九纵二十五师、二十六师五个团奉命从敌人正面出击。张灵甫察觉华野围歼其师的意图，遂放弃14日继续攻击坦埠的计划，令部队向芦山、孟良崮、垛庄一带收缩。隐蔽在鲁南的六纵，在5月12日中午接华野十万火急电报，星夜兼程北上垛庄，急行军二百余里，14日黄昏以凌厉攻势拿下了垛庄，封闭了合围口，截断了七十四师唯一的后路。至此，华野主力各部密切配合，终将敌整编第七十四师团团围困在孟良崮及其以北的狭小地域内。

第二阶段、外围高地激战

七十四师陷入重围后，蒋介石集团认为该师战斗力强，其左右邻亦甚靠近，正是与华野主力决战的良好战机。蒋一面督令该师坚守阵地，吸引我主力；一面急调十个整编师增援七十四师，企图里应外合，夹击我军。当时敌援军远者三五天路程，近者一两天即可赶到。我军无论主攻、打援，任务均十分艰丘。华野决心以二、三、七、十这四个纵队打援，以九纵和一、四、六、八共五个纵队围歼敌七十四师。孟良崮及其周围山峰陡峭，岩石累累，土质坚硬，可攀登处均堆有鹿砦，大岩石缝均修有掩体或防炮洞；敌七十四师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甚强，且居高临下，因而，这是一场剧烈的阵地攻坚围歼战。

5月14日拂晓，我军对敌外围诸高地发起全面攻击，继续压缩敌人。在强大炮火支援下，九纵73团2营首先于11时占领黄石山，继而于11时20分攻取大老峪西山。随后在二十六师78团协同下，打垮敌三次反扑，将大老峪各高地全部控制。73团3营在徒涉汶河时与七十四师57旅搜索连遭遇，该营迅速将敌击溃，乘势攻占牧虎山。1营亦于12时攻占320高地。下午，73团一鼓作气攻占孟良崮以北的胡家沟、唐家峪子。75团随后跟进并控制艾山；74团于大老峪集结待命。当日16时许，第二十六师76团附78团一个营猛攻雕窝山东北之赵家城子，敌不支向雕窝、孟良崮收缩。

76团控制赵家城子后，随即于14日夜向雕窝山之敌发起攻击。雕窝山位于孟良崮主峰东侧，山势陡峭，是通往芦山、孟良崮的必经之路，有敌一个营固守。我76团当夜攻击未克，主攻连伤亡较大。15日天亮后，二十六师炮兵营赶到并投入作战，76团2、3营在炮火支援下再次向雕窝山守敌发起攻击，11时许攻占该山，歼守敌大部，俘敌20余人。12时，敌以一个营进行反扑并重占雕窝山，我遂与敌展开激烈的争夺战。76团7、8连在远离营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7连连长邵炳贵统一指挥两个连队，指导员尹福元率7连担任主攻，经几上几下反复争夺，终于打退敌人的凶猛反扑，至次日8时重新控制了雕窝山，打开了攻击芦山、孟良崮主峰的通路。

15日，华野首长先后三次命各纵加快攻击，迅速压缩敌人。九纵凌晨3时接令后，当即令二十五、二十六两个师集中力量会攻当阳、窝托。当日拂晓，77团攻占当阳；75团攻击520高地至午未克，在窝托北高地和320高地一线与敌形成对峙。17时，75团重新组织力量，首先突击抢占520高地西北一高埠，迂回敌人侧后攻击。16日4时起，经六个小时连续激战，其中白刃拼刺及肉搏达20余分钟，打垮守敌多次反扑，攻占520高地，残敌向西540高地溃窜。73团主力15日攻击东西两个540高地，遇到数倍于我之敌的顽强抵抗，激战至16日拂晓，我转移至窝托西山。

经5月15日一昼夜激战，九纵和兄弟纵队攻占孟良崮外围诸要点，其中一纵廖政国部的天马山阻敌二十五师、六纵十六师争夺黄崖山战斗均打得极为惨烈。敌整编七十四师在我强大攻势下步步南退，最终被压缩在孟良崮、芦山等四五个高地上，战役进至最高潮白热化阶段。

第三阶段、会攻孟良崮，全歼敌整编第七十四师

5月15日晚10点多，陈老总与一纵司令员叶飞通电话，说:“ 敌整九师、整十一师已靠到蒙阴，第五军已到新泰，整六十四师已到青驼寺，如在明天（16日）拂晓前不能全歼整七十四师，则我军将陷入敌人包围”。陈老总授权叶飞统一指挥第一、四、六、八、九纵总攻孟良崮。陈老总下决心道:“ 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哪怕拼掉两个纵队，也要完成任务”。5月16日1时，我军向芦山、孟良崮守敌发动全线总攻。

敌整编第七十四师在华野连日猛烈攻击下伤亡惨重，且猬缩于狭小山地内，无饭天水，弹药不继，仅靠空投接济。山头人马自相践踏，已呈混乱状态。但在督战队威迫下，仍向我拼死反扑，企图杀开一条血路。逃出重围。16日上午，陈老总打电话询问九纵战斗进展情况，并郑重告诉许世友司令员: 打援部队非常艰苦、顽强，援敌已节节进逼，聚歼七十四师，成败在此一举！陈老总并响亮地提出:“ 谁打下孟良崮，谁就是战斗英雄！” 许司令员当即向全纵传达华野首长指示，命令各部调整战斗组织，并号召第二十五师干部身先士卒，带头冲锋陷阵。全纵所有预备队全部投入战斗，向孟良崮主峰展开连续猛攻。

九纵二十六师控制雕窝后，随即以三个团主力附二十五师74团2营分由东、东北、西北三个方向不停顿地攻击芦山制高点。以78团一个营和74团1、3营控制赵家城子河岸和雕窝山脚，以防敌东逃。76团先头营接替77团攻击点，首先攻占芦山东北侧三个高地，旋即遭守敌多次疯狂反击。76团指战员顽强坚守既得阵地，一次又一次打退反扑之敌。激战中，2、3营伤亡较大，急调1营加入战斗。15时，该营配合77团再次向敌纵深攻击，其2连首先以勇猛动作攻占芦山620高地顶端。与此同时，78团2营亦沿山沟突上该高地；76团1连攻占两个小高地后，复向另一小高地攻击前进，遭敌约一个营兵力的拼死顽抗。该连先后击退残敌七八次反扑，1排长孙立典率全排一举攻下敌人一个连扼守的山头，并亲手用冲锋枪消灭敌人一个班；战士姜术忠、梁世贵用100来发子弹杀伤敌人70余名。76团2、3营紧随1营之后搜索攻击，在芦山南侧一小高地消灭一股拒不投降的残敌，并生俘敌七十四师58旅少将副师长贺祥章。团主力转而向600高地方向追击溃窜之敌。至17时。九纵二十六师与六纵主力将芦山之敌全部肃清。

第二十五师75团16日清晨攻占520高地之后，旋即以2、3营攻击西540高地。73团以1营向东、西两个540高地之间实施攻击；3营向东540高地攻击；2营6连攻击孟良崮主峰610高地，4、5连攻击敌整编第七十四师指挥所所在地600高地。经两个多小时激战，在九纵与六纵的合攻下，我军攻占东、西540高地，歼敌一部，缴获七十四师火炮大部，残敌逃往600高地方向。敌人为挽救其最后被歼命运，更加频繁出动飞机对我军阵地进行投弹扫射，地面残敌也在督战队监督下拼死顽抗，作困兽之斗。16日下午两点，对孟良崮最后的总攻开始了，华野各路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四面八方向孟良崮压来。我九纵二十五师突击部队在陈老总提出的“不放走七十四师一个人” 口号鼓舞下，向600高地展开猛烈冲击。73团在发展进攻中，遭敌火力封锁，该团动员刚刚被俘的七十四师士兵，操作刚缴获到手的火炮轰击顽抗之敌。一股残敌诈降，待我前往受降时又突然射击，73团孙同盛团长当即命令部队坚决消灭顽敌。刚投入主攻的73团二梯队7连以锐不可当之势，首先突破600高地敌人最后一道阵地，全团亦先后攻上山顶。六纵特务团突破孟良崮西侧，直取敌七十四师指挥所，该团1营3连向指挥所所在山洞猛烈攻击，敌整编第七十四师中将师长张灵甫被乱枪击毙。华野各纵于下午三时胜利会师孟良崮，尔后搜索残敌，至16日下午17时许，全部肃清残敌，战斗在一阵突然而降的暴雨中胜利结束。

孟良崮战役，我华东野战军以“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的英雄气概，在敌密集平推的队形中全歼国民党军“ 五大主力” 之首的整编第七十四师，共歼敌32000余人，打掉了敌人进攻山东解放区的一支反动骨干，沉重打击了国民党军的嚣张气焰，粉碎了国民党军“鲁中决战”计划，极大震撼了敌军，迫使敌军四十天内不敢出战。蒋介石哀叹整编第七十四师被歼“ 是最可痛心、最可惋惜的一件事”、“是无可补偿的损失”。华野九纵在坦埠阻击以及雕窝山、芦山、孟良崮攻坚战斗中坚决执行华野指示，不怕牺牲，连续鏖战五昼夜，歼敌6780余人，内俘3001人，圆满完成上级赋予的任务，对战役全局起到了重要作用，被陈老总誉为“ 犹如猛虎”。战后，纵队授予第76团1连“ 孟良崮战斗模范连” 称号；师授予该团7、8连“ 雕窝山战斗模范连”称号。在战前侦察中，第二十五师侦察队侦察员齐进虎率三名同志深入敌驻地，捉到敌七十四师51旅旅部一名通信兵，缴获七十四师进攻计划和兵力部署情况文件，为全歼七十四师作出了特殊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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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都到了纪念孟良崮战役七十周年，当年的战火硝烟早已散去，当年参战的华野前辈也凋零将尽，他们的后代也步入了人生的后期。这么多年来，文艺作品的描摹，几代人的传递，孟良崮战役已成为一代传奇，革命史战争史上的英雄传奇，将会如火烧赤壁这般的经典传奇一样世代相传，因为，孟良崮战役，确乎是中国人民解放战争、是中国历史的一段传奇。

传奇之为传奇，就在于其难以被简单复制之独特。一如抗美援朝我二十七军首创全歼美军“ 北极熊团” 一个整团的战例一样。不能说同时的兄弟部队和后来的入朝部队不能打或打得不好，恰恰相反，战斗力强悍打得非常出色的部队所在皆是，尽管如此，复制二十七军长津湖全歼美军一个建制团的战例却再也没有出现，二十七军的首创成为了独创。整编七十四师为蒋军“五大主力” 之首，七十四师一战可灭，理论上战力不在其上的后四大主力皆应能一战灭之，事实上，华野和东野都一直在寻找战机来打掉这四大主力，并也抓住过战机。如南麻战役攻歼整编第十一师，华野西兵团几次寻机消灭五军，却再也没能通过单一地抓住敌手一举灭之。直至在三大战役战略大决战这又一伟大的传奇过程中，才作为战役的一部分消灭了另四大主力: 整编第十一师在淮海战役双堆集黄维兵团中被消灭；第五军在陈官庄邱清泉兵团被歼；新一军、新六军在辽沈战役全歼廖耀湘兵团时被消灭。其时蒋介石集团正趋于大崩盘，小棋子欲做完卵也不可得了。

对于真正的传奇，人们在后来的论说、回味、研究和纪念时，理应持有一份敬重乃至敬畏之心，非独对历史事件和杰出人物，更复有对隐藏贯乎于种种历史或然纷然中的那个永恒绵长的“道”——人间正道是沧桑的道、或曰历史必然性的敬重与敬畏之心。在这方面，当年华野首长粟裕粟总是学习的榜样。粟总晚年在回忆孟良崮战役时指出：“把我军捕捉孟良崮战机，说成是敌整编第74师孤军冒进、送上门来的。这种说法是不符合战场实际的，既没有反映敌军的作战企图和动向，也没有反映我军的预见和战役决策。由于敌人拟对我实施中央突破，敌74师的态势势必稍形突出，但在战役发起前敌两翼部队距第74师仅四至六公里。上述说法，可能是由于不了解我们创造和捕捉战机过程的缘故，从我军通常采用的传统作战法来臆想战场情况，这未免是‘削足适履’，而且也把敌人想得过于愚蠢。”（见《粟裕战争回忆录》498页）历史不是演义和小说，不是夸夸其谈刷存在感的话本，虽然演义与话本很有趣，帮助历史走入了寻常百姓的家门。

当年参加孟良崮战役的华野众多指战员在论述这段历史时，也多采取了严肃的实事求是的态度。当年九纵的第一主力团团长孙同盛老前辈在回忆孟良崮战役时就说到，攻打540高地的战斗“相当艰苦和激烈，敌人从山腰到山顶，梯次配备兵力，利用山石和天然石棚做工事，每争夺一个石头工事，都要付出较大的伤亡，我占领后，敌即采取小群动作，用冲锋枪和手榴弹实施反冲击，把你打下去，如此反复争夺。敌74师这种战法，名叫‘血搏射击’，是美国训练的。我认为比我军的‘刺刀见红’‘肉搏拼刺’先进，后来为我团在攻坚战斗中所采用，如突击第一排多配备冲锋枪、手榴弹，代替了大盖枪上刺刀。我团打过的蒋军，其战斗力没有超过敌74师的，比整编第11师、第5军都强，不愧为蒋介石的‘御林军’。”（孙同盛回忆录《学习战争》）后面孙前辈又实事求是地回忆到，当时从他们部队旁边经过的四纵一个特务营，其接敌运动的队形和战术动作素养就明显高于他的部队——九纵第一主力老十三团。当然，对老十三团山地攻坚的勇猛强悍，这位老团长也充分肯定。

年深日久，不断回味当年的历史传奇，总还是会体味出一些新的滋味养分、新的认识体会，比如解放战争、国共相争，何以共产党解放军最后获胜，政治、经济、文化、社会诸多方面，在兵言兵，尤其在军事上、战争指导上，有何可不断深入探索的？这些都是后话了。还是那句话，华野我军的孟良崮战役，是永远的英雄传奇，永远的历史经典，让我们向传奇致敬，向经典致敬！

孟良崮大战，始于九纵的坦埠正面阻敌，胶东子弟兵经历了大战的磨炼和洗礼，为战役胜利作出重要贡献，部队战斗力也在大战中不断增强提高。可以断言，孟良崮，将如赤壁怀古，千百年后为世人凭吊吟咏，当年的华野英灵、九纵英灵当在其中！

(本文述及九纵在孟良崮战役的过程经历取自《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二十七集团军军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