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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在奥地利养边牧（下）
安妮复活
整整半个月，我的心在痛苦的重压下缓不过劲来。难怪有的爱狗发烧友，在爱犬死后，像失去了亲人一样。它们为了不再经历这种痛苦，宁可终生不再养狗。工发处的人都不在我们面前提安妮。一直很关心安妮的大使夫妇，见了面也不再提安妮。我想过好多种办法，但是都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思恋和自责。我苦苦思索着良方，哲人们早就说过，时间是治疗一切心灵伤痛的最好良药。不过那是以痛治痛，要经过长期的痛苦煎熬，让你的神经彻底麻木。安妮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生活，馆舍里到处都是它的身影，根本挥之不去。我不想把今后在维也纳的日日夜夜，都浸泡在这种折磨中。可是跳出苦海的路在那里呢？······
一个极为偶然的巧遇，点醒了我。一天，我碰到一个老外，带着只有两条前腿可以站立的残疾狗在散步。他用两个轮子为全瘫痪的后肢再造了两条后退！对厄运顽强抗争而创造的奇迹，强烈震撼并启发了我。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再造复制一个安妮呢？和安妮相同的外形、眼神、聪明、执着和对主人的深爱，这是所有边牧共有的，复制一个安妮要比时间疗法好得多。
（主人陪两条后腿已经全瘫的狗，在散步。）
一听我要再养一只边牧，“领导”断然拒绝，“休想！你想把我折腾死吗？难怪你们男人死了老婆就想再讨一个······”我告诉她，露台四周围上防护网就万无一失了。这次安妮是极特殊的意外，连狗医生们都说，边牧是非常机灵的，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呢？······我软硬兼施，天天跟她磨。会计王三秘也说，意外死亡可以打报告再养一只。
半个多月，“领导”就是不松口。我拿出最后一招，公家不便出钱，我自己出钱买狗。我放弃游泳和羽毛球，把以后两年多的游泳、打球费用全部合起来买狗。“领导”缓和了一些：“你不锻炼了？再说，这些欧元也是我的啊······”我只好动用“私房钱”了：“那我借钱来，赔公家一条狗，等以后生了小狗给我一只就行，国有资产还能保值增值·····”“领导”终于笑了，从狗转向了我，“你少来，要借钱？！······快交代，你还藏了多少私房钱！”
我非常感激“领导”最后的决定：同意自费买一条狗。安妮可以复制了，不仅我们心里的内伤有了神药，而且我们重新有了机会，亲身经历在奥地利养边牧的更多奇特趣事。
复制安妮要越快越好。我告诉小郭，对小狗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快点可以抱回家。他很理解我们，很快帮我锁定了新目标。买狗的程序几乎和第一次一模一样，上网、预约、看犬、付定金······因为不是冠军狗的后代，价格便宜了一百欧元。取小狗的时间，还是非要八周不可。为了减少一个月煎熬，我想了一个主意：八周取狗不变，但是让我先付全款，提前一个月借出来。到八周那天，我把狗还回去，再正式办理购买手续。可能是老外脑子没有转过来、被我忽悠的同意了，也可能是老外的觉悟并非人人都那么高。反正老外同意了让我先抱回家！
第二只边牧起名没有讨论，我们心里只有一个名字，其他再好的名字我们都不会考虑。但是，协会不同意，它是第三胎，名字必须是“C”字打头的。我才不管他什么协会规定，我们就这么叫。上报的文件另外填。
刚满月的新安妮，毛茸茸、胖乎乎、笨兮兮的憨态可掬，而且它的“七白”更正，外表比老安妮还要美，非常惹人爱，看了就想抱它亲一亲。大家都喜欢逗它玩，上下班、中间休息时，露台上时时传出欢笑。我们家离露台最近，“领导”一起床，有时自己还没有梳理，就去露台给新安妮梳毛，玩耍。她上下班，露台是必经之路，一定要和新安妮打照面，这一见一玩就会乐。每天，她脸上总是挂满欢乐。大使夫妇也饶有兴趣地来看复制的安妮，夸奖它长得漂亮。小生灵迅速地占据了我们的心，神奇而温柔地治疗着我们心上的创伤。
我很高兴选择了复制之路。我们安装了防护网，我心里完全踏实了。只要开开心心过上十个月，生了小狗，小狗可带回国，单位的狗失而复得，皆大欢喜，喜剧收场。谁会想到，十个月里又闹出来不少事情，最后差一点全功尽弃。
老外邻居的“最后通牒”
随着新安妮的长大，它的边牧秉性一天天明显，它非常喜爱有速度的东西，从球、飞鸟到滑旱冰的、骑车的，甚至去追汽车，这让我感到很不安。老安妮的失足，最大的可能就是鸽子突然从它身边飞过，引起它去······所以，每天都是我自己带新安妮去散步，别人去我不放心。在散步中，改变它的这个天性，很费劲。看着老外们的温顺文雅的狗狗，静静地坐在超市门外等主人、乖乖地站在斑马线后面等绿灯，我也感到狗狗上学校是非常必要的。拥有十几万只狗的城市，晚上很难听到狗狗的叫声，即使听到了，也只叫几声就停了，这是让国内很多被狗吠骚扰的人们羡慕不已的。
后来一个长假，我们去法国卢瓦河谷玩了几天。行前特别交代，新安妮去散步，千万要小心。我们回来后就听说，周围的老外邻居们，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因为担心新安妮散步出事情，那几天就没有人带它去散步。它天天在露台上，一动不动地坐在我们窗户下，望着窗户。爱管闲事的老外们发现了，认为事态很严重，推举了两个人作代表，来按我们馆舍门铃，警告我们不能虐待宠物，每天必须带它散步四十分钟。维也纳的规定是，狗狗单独在家里不能超过三个小时。最后，民意代表们留下一张名片，说打上面的电话，会有人来帮我们遛狗，每小时十五欧元······小郭告诉我们，这已经是很友好的警告了，这种事情一般是会报警的，严重的要坐牢。维也纳的狗狗是不允许笼养和链养，更不容许打骂和虐待，狗被老外看成是家庭的成员，并受到法律的保护。有的老外宁养狗狗，也不养父母。如果老外们看到安妮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报警的······
我们怎么可能去虐待新安妮呢？爱还爱不够呢！除了每天的散步、上课、玩球和飞碟外，安妮已经养成一个习惯，只要离开露台，它一定要到每一个人的办公室去“请安”一番，它的目的和停留时间，因人而异，有的是讨点东西吃，有的是仰卧着，让你给它挠痒痒，去“领导”那里，一定是扑进怀里，添脖子、下巴，目的达到，转身就跑了。安妮很会察言观色，只要你不喜欢它、语气重点，它马上向你讨好卖乖，直直坐在你面前，头往你大腿缝里钻，郭一秘开口了：“大姑娘家的举止也要庄重一些啊，一见面就往男人的裤裆里钻，你不在意，我还受不了呢！”
没有人教，新安妮也像老安妮一样，每天早上坐在露台上，抬头望着我们的窗户，等着我们拉窗帘。地点也在老安妮坐的地方，露台上离我窗户最近的地方。一年365天，从不间断，就是下大雪了，那个地点狗狗的脚印最多。新、老安妮已经合体了，复制的安妮，让我们心中的安妮复活了。我们不知不觉地省去了新安妮的“新”字。
杀人蜱咬了安妮
去团部开会，我们也常常带安妮一块去。“领导”开会，我和安妮就在维也纳森林里痛快的玩。它非常喜欢森林，一进林地就发疯似的狂奔，如脱缰野马，在坑洼不平的密林里，它穿行如飞，如履平地。它还不断引逗我跑，我任它发泄野性，森林是它的世界啊。
安妮体质好，从来没有生过病。不久，我发现安妮的眉心上有一个小小的包，没有太在意。可是没有几天，这个“包”越来越大，如黄豆大，圆鼓鼓、光溜溜的，跟皮肤连的很紧，好像一个肉瘤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不敢贸然割掉它，就去了宠物诊所。医生说这是“杀人蜱”，如果携带了病毒，咬了人、狗，都会致命。现在，人已经有了预防针，可是狗没有，维也纳森林里就有“杀人蜱”，但是对牛羊无碍······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我们一到维也纳就打了一针，要连打三年，说是要预防一种会致命的小虫子，原来就是这个虫子。安妮能逃过这一劫吗？医生拿了一个平嘴的塑料夹子，好像国内拔猪毛的夹子，夹在虫子身体，转了几圈，一拔，整个杀人蜱拔了下来。医生说，如果用手拔，身子断了，头还会留在皮肉里面······我这才看清楚，大肉瘤前头居然长了几个细细的小脚和一个利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杀人蜱”，这个吸血鬼的肚子被涨的太大了，完全失去比例的身子让人看了极其恶心。医生又从安妮腿上拔下了两个，最后给安妮打了一针，说，以后要看它的运气了，急性发作在半个月内，潜伏期有半年、一年······
这不是死亡通知书吗？我交代小郭，回去后什么也不要说，特别是对“领导”，她那里能够承受！就是毒性发作了，这半个月也不能让她知道。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露台上，把最好吃的鸡、鸭、鱼、肉塞给它吃，非常仔细观察安妮，一天量三次体温。当露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抱着它，不停地抚摸它，我怕它一下子离我而去。我常常自问，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总是碰到这样的烂事！。养狗本来是很容易的事情，在国内，不去管它，狗狗也长的好好的，在维也纳却变得这么险恶？要是不去维也纳森林就好了······在悔恨、自责、担忧、期盼的煎熬之中，我度过了两周，安妮闯过了鬼门关，它的目光始终充满了狼气和灵气。
会跳水的边牧
杀人蜱是夏天才有的。从此，夏天我再也不带安妮去团部和维也纳森林了，我和安妮在多瑙河里，度过了很多难忘的下午。安妮不仅爱游泳，而且很会游泳。在过去很长一个时期，人们都把狗爬式游泳说成最笨、最慢的，其实不然。我跟安妮一游泳，马上就发现，过去的认识是不对的。我跟安妮比过多次，我穿着脚蹼，用自由泳，如果不用大力，是游不过它的狗爬式的。我在水下仔细观察它的游泳姿势，它的四个爪子都张开，划水的力量很大，后腿的蹬腿尤其有力、漂亮，一半像蛙泳腿的动作，一半像自由泳手的动作。这跟人的狗爬式腿部动作完全不一样，所以狗游的很快。
（穿脚蹼，用自由泳跟安妮比也很费力。岸上是联合国城）
安妮爱游泳，但是它独自不游，总是喜欢和人一块游泳。有人陪它游，它会乐此不疲，跟玩球一样，极其执著，几百米游下来，气喘吁吁了，它还要跳水叼球。和我比賽游泳时，安妮最兴奋了，总是和我斗智斗勇。站在岸边出发点上，它半个身子探向水面，兴奋的腿直抖、嘴里吱吱叫，还鬼头鬼脑斜眼偷看我，我稍有动作，它就抢先“偷跑”入水。如果我超过它了，安妮也会加速，用力很猛的身子会左右摆来摆去，嘴里急的吱吱叫。真的赶不上我，它就耍赖皮，斜插过来，往我背上爬，把背抓的有点疼·····
（比赛时安妮常常“抢跑”）
有一个下午，我们在水中玩抢球。一个老外在岸边抱着“炮筒”相机，拍了很久。我想，也不能免费当模特呀，就跟他商量，要一些照片。后来在他的博客上，我看到了照片，是高清的。安妮入水的水花都一清二楚，拍的很不错。边上的文字说明写的更不错，“······在联合国城附近的老多瑙河边，我看到一个会跳水的Borad colle（边牧），它的外国主人有一个很奇怪而且发音复杂的姓，叫Huang(黄)······”我捧腹大笑，“黄”在中国是最常用了，黄河、黄金、黄豆、······
夏天和安妮一块游泳，真是一大享受，太让我怀念了，清澈凉爽的多瑙河水，把“杀人蜱”给我的煎熬洗涤一净。采樱桃、捡核桃，挖荠菜，······安妮都跟随着我们，渐渐的，安妮欢快的闯过了半年的潜伏期。
严格的狗狗婚前审查
终于，安妮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总以为可以欢欢喜喜地步入收获的季节，没有想到狗狗的婚事，极为麻烦，比人的结婚手续复杂多了。首先是找新郎，才貌出众的狗新郎，网上比比皆是，让人目不暇接，但是要价都不低。奥地利配狗的行情是1000欧元。毛色好的、身份高的，还要贵（当然是女方给男方）。出于经济上的考虑，我们为安妮找了一个平常人家，新郎其貌不扬，脸上的毛色图案像小丑的脸。最大的优点是配种零费用，只要给一只小狗。
别看找的是丑新郎，对我们的要求极其苛刻，毫不通融。要安妮提供：欧盟护照、出生证明、身份芯片号码、婚前体检报告、婚前素质考核报告······其内容、程序比国内文革时的军人结婚还严格，让人啼笑皆非，大跌眼镜。老外自己结结离离，未婚同居，形形色色的一夜情，非常随便自由，可对狗狗却是严加管束的。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入乡随俗。
前三项比较好办，安妮每年要去打预防针，宠物诊所已经发给一本蓝色封面、印有欧盟盟徽的狗护照，记载着所打过的预防针，凭此就可以自由出入欧盟各国机场海关。每条狗出生后，都会在耳后皮下植入一小截铅笔芯似的身份芯片，密码是全球唯一的，不会重复。狗如果丢失了，不管在那个国家，芯片可以帮助狗狗找到主人。
边牧的婚前体检中有两项非常严格，一是眼睛，必须由维也纳大学的医生，在暗室里，点上眼药水，用强聚光灯仪器检查眼睛。医生说，25%的边牧会有一种先天性遗传眼病，小狗不会表现出来，两岁后开始发展，最后双目失明。多数狗主人会悲痛地为爱犬选择安乐死。为了防止悲剧发生，协会规定，有这种眼病的狗狗不能繁殖后代。二是大腿骨检查，狗要全麻后拍片鉴定。边牧有家族的隔代遗传病，只有这样才能阻断有病基因的专递。安妮全部通过了。
婚前素质考核，是我起的名字，配种前母犬必须经过有执照的狗考官来评定其举止社交是否得体、合规。我们带着安妮，驱车近二百公里，参加奥地利狗协会在威尔士城举办的狗年会，我们第一次到这个城市，入场费是35欧元。一进考场，让我们打开眼界，太壮观了！室内场地几乎有两个足球场大，被分割成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考场。里面有三千多条五花八门的狗，很多是书上没有见过的巨型狗，让我大饱眼福。整个狗会，人、狗数量不下一万，狗狗们分门别类去了不同的考场。就是狗狗的浓烈体味和墙角的狗尿味让人受不了。幸好有狗亲家领路，我们才找到考场，亲家也有一条边牧要考核。
考场内铺着地毯，十米见方，四周是五十公分高的挡板，像自由体操比赛场地，三个考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胸前挂着牌子，我也挂了安妮的“0057”考试号码。考场外全部是清一色的边牧，在等候进场。考了好名次的狗主人，一出考场就又跑又叫的，和狗或者亲友相拥而泣。我一看，考试内容很初级，就放心了。
终于轮到了安妮上场了，一想到我们是边牧考场唯一的中国以及亚洲考生，也算代表亚洲了，顿时心里充满了使命感。进场后，我就让安妮来了一个亮相：就地卧倒，翻滚1080度，紧接一个两腿直立行走若干步······我很得意，怎么说这印象分，考官也会多加一些。“领导”跑进来，气得要打我，大声：“傻瓜！这要扣分的。”我倒吸一口凉气，一看，别的狗都静静地坐在主人腿边。后来我才知道，这次考的是狗的服从性、适应性和安静、端庄。
考试内容非常简单，就是左手牵着狗走走、跑跑，路线是一横两竖再一个对角线，立定，结束。我和安妮一身的技能全被埋没了，安妮得了第三名，若按倒数算，是第二名，同组考试一共四条狗。我十分沮丧。亲家确满面春风地迎上来祝贺，他说安妮结婚所需的文件都齐了，可以领准婚证了。“领导”以扭转危局的大气派说，不是她及时制止我的臭美，安妮的婚事就让我给吹了。我只有一脸尴尬，真正的弄巧成拙啊。
亲家还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安妮的姐姐也来了。我们特别惊喜，姐妹相聚婚捡考场，太戏剧化了。亲家翻开一本考生名单，说它们的妈妈姓“52颗星”，子女都跟妈妈姓“52颗星”，所以一下子就发现了姐姐。在奥地利，每条协会注册的狗，都有家谱，祖孙四代，清清楚楚。像曾曾外祖父叫啥名啥，何时成亲等等，皆一目了然，狗户籍比人户籍强多了。亲家应我们的请求把安妮的姐姐找来，两个姐妹形同路人，完全没有感情。姐姐比较瘦，也没有安妮漂亮。它的主人，一个高个子的老外很高兴地说，这个周末安妮的姐姐就要去德国。“领导”问了一句英语“Merry?”（结婚吗？）“No,One night love!”（不，是一夜情！）大家都笑了。
回家前，我们看了一场边牧的舞蹈表演賽，极为精彩，还有音乐伴奏，让我汗颜不已。狗和主人闻乐起舞，有分有合，有动有静，有快有慢。不仅狗的技巧动作花样多、难度大，而且主人没有一个口令和手势，人狗非常和谐默契，真正的与犬共舞。真没有想到边牧除了牧羊，玩飞碟，还有如此高超的舞蹈本领，比牧羊、牧鸡难多了，太神了！不愧是世界最聪敏的狗。想到刚才自己拿小学生的东西在考场臭美，真是无地自容啊！后来一个狗老师告诉我们，边牧的舞蹈表演，不需要也不可能用口令，靠的是边牧对主人肢体语言的观察和领悟，······
难怪有人说，没有边牧学不会的。这种神奇的狗，是居住在欧洲北部的凯尔特人训育并带到英国的。公元前十世纪，凯尔特人用了五百年，横扫欧洲，占领了几乎和古罗马帝国一样大的疆域，史称高卢人，后来成为欧洲各国的共同祖先。边牧六百年前一经被发现，就受到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宠爱，据说那时的边牧对生人是不够友好的。
书房当洞房
经过一番婚前法定程序的折腾和望眼欲穿的等待，安妮大婚的日子到了，洞房设在男方家里。我们用轿车当花轿，送新娘子去圆房。地点在离维也纳以南100公里的奥匈边境的小村子雷丁，它是大音乐家、钢琴之王李斯特的故乡。这里原来是属于匈牙利，后来划给奥地利，李斯特到底是哪国人，至今争论不休。能在大音乐家的家乡完婚受孕，安妮很光彩了。
亲家养的四条母边牧，一见到安妮就妒心大发，龇牙咧嘴地在狗舍里狂吠不已。其貌不扬的新郎，见到了第五房太太倒是开心地大摇尾巴，昂头长啸。加上另外两只北京狗，亲家养了七条狗，也是一个养狗发烧友。我们和安妮在一间铺地毯的书房里小歇，三面墙都是书架，高高的顶到天花板，上面摆满了清一色砖块厚的精装书。乡村农家有如此丰富的藏书，让人不可思议。紧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了，亲家把丑新郎带进来，就在这高雅书房的地毯上，让它们行洞房之事。安妮倒温顺配合，新郎可能是在文学殿堂里变文雅了，或是太过兴奋，其表现总是欠佳。急的七十多岁的亲家，弯着老腰进行专业辅导，一次、两次、三次······最后仍然无果而终。丑新郎累的早已气喘吁吁，亲家更是大汗淋淋······
安妮被留在亲家七天,，一夜情变成了度“蜜周”。我们焦急地在家里等待。第二天没有一点消息，第三天整个白天仍然没有动静。晚上亲家手机发来喜报和圆房的照片，圆房时间精确到几点几分。告诉我们，第一次成功了！本来打算在室外雪地上，会更浪漫一些，但是安妮没有兴趣，只好改在室内。第四天又发来补充喜报和圆房照片之二，说安妮怀孕是双保险了，并告诉我们，他已经同时呈报边牧协会了。狗协会连每条狗狗的同房都监控着，让人感慨万千啊。我想到茜茜公主的新婚洞房细节，都被婆婆在早餐桌上，当众细细盘问，并作为国家头号喜讯向全国发布。奥地利有这样的洞房文化，国母都尚且如此，一条狗母的事情就不足为奇了。
安妮回来后，我怕它流产，再出什么乱子，开始对它进行重点保护，所有能够想到的方方面面，我都采取了防范措施，取消了剧烈的玩乐项目，避开遛狗高峰，不让它喝太凉的水······一个多月了，总是看不出安妮肚子有任何变化。是不是没有怀上？实在不放心，我们带安妮去狗医院。维也纳大学的动物医院，条件真好，跟人的医院没有两样。医生说一切正常，4—6个狗宝宝！
我帮安妮分娩
检查结果让大家非常高兴。安妮的分娩更让我望眼欲穿，但又忧心忡忡。想给安妮增加营养，又怕小狗长太大，难产生不出来；不增加营养，又怕小狗发育不好，安妮体质跟不上。流产和难产的防范让我整天提心吊胆，难产的担忧也随着分娩的临近而日甚一日。于是，我恶补了狗狗分娩、难产、产后护理等很多入门知识，买了纱布、剪刀、酒精等等，甚至准备了狗医生的夜间出诊电话，总之软硬件都准备好了，我决定要帮助安妮分娩。
三月十五日，分娩的时候来了。因为白天，安妮把产房的防寒垫子，全部撕得碎碎的，这是临产前最重要的征兆。早春的维也纳，气温很低，地上必须铺防寒垫。那天晚上，我起来了两次，但是没有动静。早餐前，还是没有。我只能寄希望于晚上了，狗狗一般是在晚上或者清晨分娩。
早上“领导”去上班后，给我一个电话，说安妮在露台上见到她，不像平时那样摇头摆尾的，老是夹着尾巴，是不是要生了？我否定了她的猜测。没有想到，我错过了一个重要的时候。等我做完手上的事情，去露台给安妮量体温时，破例没有看到安妮来迎接我，我觉得不对头。我还没有进产房，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尖细的鸣叫声。产房里新换的防寒垫已被撕得稀烂，白色的瓷砖上有鲜红的血。安妮侧卧在地上，在它的前腿边上有一只刚生下的黑白花的小狗，还没有巴掌长，躺在冰冷的瓷砖上，没有睁开眼睛的小狗，肚子一起一伏地呼吸着。安妮见到我很友好地把两个耳朵紧贴在后脑勺上，不像有的母狗为了护子，会低吼着露出利齿。
我赶紧把小狗捧在手里，冰凉冰凉的。霎时我的心里也凉了半截，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小狗，可是心里没有一点的喜悦，我非常后悔不应该去吃早餐，想到千辛万苦地熬了一年，因为最后一个小时自己的疏忽，让生下来的小狗冻死了，我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可是眼下要紧的是赶快抢救小狗。但是恶补时，我并没有看到这方面的处置介绍······
我凭经验，最快的回暖办法是把小狗放在热水里，但是过水很容易感染。我马上用两层超薄食品袋套住小狗，再放进热水里，把小狗的头露出来，很快小狗就热起来。然后我把防寒垫铺好，把小狗放在安妮的大腿和肚子之间。前后十分钟搞定，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领导”接到我的电话，兴高采烈地带着一帮人叽叽喳喳来看小狗。一大堆人挤在小产房里，安妮表现的非常友善，我当然不能讲小狗受冻的事。痛定思痛，绝不能再出错了。我找来一个小凳子，死守在安妮身边，菜不去买了，小狗压倒一切！
我从来没有完整看过狗狗分娩，心里既新奇又紧张，反复想着可能出现的分娩险情和应对方案。安妮侧卧着，半闭着眼睛，呼吸非常急促，腹部不时出现大幅度的抽动，但是始终听不到安妮一点呻吟，这跟人不一样。一个小时后，安妮的后腿绷直了，尾巴也抬起来，蒙着淡白色透明胎衣的小狗脑袋，先露了出来。安妮撑起上半身来，转头看着身后，不久整个小狗连同羊水，哗的一下全部出来了。安妮站了起来，低下头，轻轻地从小狗头部开始添起，撕开胎衣，慢慢地把撕下的胎衣吃了。小狗爬出胎衣后，安妮就把胎衣、胎盘全部吃了，并在脐带根部一公分左右的地方，咬断脐带。紧接着，安妮细心地先把小狗口鼻上的粘液添尽，然后全身上下，添得干干净净。以后，它侧躺下，抬起后退，头伸到肚子下面，开始清理自己的下身。末了，连地板上也添干净。整个过程井井有条，不慌不忙，一丝不苟。我根本插不上手，只有旁观和惊叹的份。我不知道它痛不痛、累不累。一个产妇生完孩子，马上自己完成所有的后续清理工作，太了不起了。我们远古的祖先也是这样吗？
一个上午，按奥地利人的习惯说法，安妮生了三女一男，全部都是它自己处理的，弄得清清楚楚。分娩结束后，安妮依偎着狗宝宝们，侧躺着合眼睡去。它睡不长，就会抬起头看看小狗······整个上午的分娩，我几乎什么也没有帮助安妮做，除了怕它不消化，把最后两个小狗的胎衣、胎盘拿走外，我只是一个观察员、记录员，完成了小狗的脸谱图，记下了出生时间、体重、性别、毛色等等，像老外做的一样。但是这些与安妮分娩无关。安妮把分娩的时间放在白天，是不是为了照顾主人呢？边牧是非常有灵性的狗，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它会做出来，我打心里感谢它，真是一条好狗啊！
小生灵带来大欢乐
安妮分娩的上午，整个工发处的人都开心的像过节一样，每生下一个小狗，大家就上露台看一次，平均一个小时上来看一次。短信、照片从手机上频频发往团部、北京、上海、福州······馋的团部爱狗的女孩子们双腿直跳。大使夫人王参回了贺信“祝工发处人丁兴旺”。她很想养狗，几经周折但是未能如愿，那是另外一个有趣的故事。对安妮的分娩，她每次见到我们都会问。亲家第二天上午，带着全家人赶来选狗，他看上老大、他的女儿喜欢老小，一番讨论后，女儿胜出。临走，老亲家提醒我们，生了小狗，三天之内必须报告边牧协会，真是不间断的全程监控啊。我最高兴的是，配狗我们没有花一份钱，以狗养狗的路走通了。
一根弦刚松下，另一根一又绷紧了:“当心，小狗别压死了！”“领导”认真地交代。已经有了老大受冻的前车之鉴，我不敢稍有懈怠，破例放弃了午睡，一直观察到晚上。安妮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对宝宝们呵护的无微不至。每次起来和卧倒，它的动作很慢，特别是卧下，先要转两个圈子，找一个不会压到小狗的位置后才躺下。一听到小狗被压叫的声音，它马上站起来，重新找位置。刚生下的狗宝宝们不会大小便，安妮每隔一段时间就挨个地添小狗的排泄器官，刺激宝宝们排泄，并且把每条小狗的屎尿都吃了。在小狗没有爬出窝前，狗宝宝的屎尿都是安妮一口口添干净的。在人类社会里，我们赞美母亲的辛劳伟大，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孩子，而安妮是一口屎、一口尿地抚养着小狗宝宝呢。
晚上我睡了一个安稳觉，早上起来先去看安妮，它已经在露台上等我了，居然跟分娩前一样，在暂短的亲热之后，马上跑到玩具前面，做出一副准备好玩的架势。我想起来老安妮的妈妈，分娩第二天就下地放羊了，当时我不相信老外的话，现在我信了。我把分娩第二天的安妮抱起来，头贴在它的身上，眼睛热了。我拿出来炖得透烂的猪脚黄豆，安妮吃得风卷残云般的快。它分娩后，每天从一餐加到三餐饭，顿顿是大餐，是该好好犒劳它。
布满黑白图案的狗宝宝们非常可爱，全身每一个部位都是那么逗人。特别是身上的短毛，又软又滑又亮，手摸上去极为细腻舒服。连小狗爪子都让人喜爱，肉嘟嘟的，几乎是半透明的。小狗前十天都是闭着眼睛，不能站，只会爬。但是凭着好嗅觉，闭着眼睛也能很快找到妈妈的奶头。小狗一天一个样，长的飞快，我每天称它们体重，出生后，三天的体重翻了一番。第一周，狗宝宝们每天只干三件事情：吃、睡、拉。它们被我们捧在手心观赏时，居然会在手掌上呼呼大睡，还不时地在睡梦里踢两下小脚。这让我们的万事通小赵惊讶不已。
小边牧明星的降临，使我们的露台宾客不断，成了维也纳中国外交官的孩子们最爱来的地方。团部的马参打来电话，请求我们能让他儿子来看小狗，说他儿子从来没有见过小狗，他儿子已经保证，一定不碰摸小狗，就站在旁边看一眼。原子能团的彭三秘，每周都带孩子来，小彭告诉我，他们全家去伦敦玩，好不容易开车到了伦敦，儿子却吵着要回来看小狗。大使夫妇也乐呵呵地来看小明星们。安妮对生人统统是以礼相待。
一批批的人来了，都是冲着小明星的。再也没有人注意安妮了，更没有人要跟它玩。甚至，安妮想去和自己的宝宝玩一下，也被阻止。人们怕小狗见了妈妈要找奶吃而不去玩了。这样的时候，安妮只能孤零零地坐在旁边，羡慕而又无奈地看着小狗们笨拙地玩耍它心爱的玩具，它始终大度地接受这一切。
小生灵们不仅给我们中国人快乐，也给周围的老外邻居带来乐趣。有一对年迈的老外夫妇，每天久久地立在窗前，隔着街观赏我们的露台上的狗宝宝，我把小狗抱起来给他们看，他们笑着向我竖大拇指。看狗宝宝玩耍，成了老两口调剂平淡生活的固定节目。
“洋雷锋”救小狗
欢乐总是与烦恼同行。一天天长大的小狗狗们的去向，摆到面前。我们馆舍不可能养几条狗，去爱狗如子的老外家是一个好方法。在进入老外家庭前，必须按规定完成令人头大的烦人事情：埋放芯片，注射预防针，眼睛检查，服用驱虫药等等，每一项工作，都是费钱、费时、费力的事情，没有捷径可走。我们没有和边牧协会链接的专门卖狗网站，亲家主动帮我们发布小狗信息。很快，有些老外发来了短信，表示了意愿。有趣的是，这些老外总是把自己的意图，原原本本主动告诉我们，这很能拉近买卖双方的感情。有一个短信让我一直忘不了：······我的家在一个美丽的山区，家里养了马。我和我的女朋友已经交往了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我们在一起骑马散步时，我的女朋友很希望能够有一只漂亮的边牧，跟在我们身边。所以，我要买一只小边牧，作为礼物，在她今年五十岁生日时送给她······一副多么感人浪漫的画卷，一首晚到的爱情牧歌。我们给他回了短信，欢迎他随时来看小狗。
小狗们快要远行时，我又被惊吓一场。那天早上我买菜回来，新来的德语翻译、留学生丽丽电话告诉我，一只小狗跑到防护网外边去了，是老外看见的······我马上冲上露台上，一只小狗已经爬到露台边缘，进退两难地瑟瑟发抖着，我马上翻过护栏，把小狗老四抱回来。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街对面的那个年迈的老外，正站在窗户前看着我，手上不停地做着手势，告诉我小狗是从防护网下面钻出去的。我不相信，仔细巡查了一遍，真是有一个大裂缝，而且是易出不易进的裂缝。我非常感激，不停地用德语向他说“坦克”（谢谢），可是他没有任何反映，我好奇怪。
丽丽后来告诉我，两个老外发现小狗钻出防护网后，老太太就急忙下楼，赶到我们馆舍来按门铃，老头在窗户上不停地用望远镜观察小狗。我们一直没有人出来开门，老太太就不停地按门铃。按了二十多分钟，刚好她取邮件回来，······我心里非常感动，真是活的洋雷锋啊！应该怎么表示一下呢？丽丽不以为然地说，嗨，算了吧，老外都是这样，喜欢做好事，也喜欢管闲事。这让我想起来前一阵，老外的民意代表来投诉虐犬按门铃的事情。这两个雷锋似的长者，当时也是联名投诉我们的参与者吧。邻居们，两次敲门，两种性质，意图只有一个，呵护别人家养的狗。这就是老外啊！
更深的母爱
安妮从小狗满月起，就开始减少喂奶的时间和次数。每次喂奶，不管小狗吃不吃饱，一到时间，它爬起来拔腿就走，硬生生地把奶头从小狗的嘴巴里拔出来。小狗被拖翻在地，嗷嗷乱叫、乱爬，可是极其疼爱小狗、很会照顾小狗的安妮，此时头都不回。到后来，安妮更疏远、躲避想吃奶的小狗，甚至去咬来吃奶的狗宝宝。饿急的小狗们只能慢慢改吃狗食，前后也就是半个月时间，断奶一完成，安妮整天又和狗宝宝们打成一片，逗耍着、呵护着它们。小狗有过激的行为，安妮会用牙去阻止，小狗吃饭时候，安妮不会去吃，它卧在一旁观看，小狗都吃完了，它才会过去吃。
几乎所以的动物都有狗狗这样的教子本领，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同样是大自然的子民，人类已经没有这样的本能了。父母们对早该独立生活的后代，总要过度的呵护，一味的宠爱。这可能是几十万年来，人类稳居食物链的顶尖地位，把这个对人类自身极为有益的本能磨灭殆尽了。
不及格带来的收获
当最后的收获近在咫尺的时候，我犯了一个一辈子不可饶恕的错误。老四摔死了，就离老安妮出事的地点不远，它是亲家要的小狗。我赶到露台上，四个狗宝宝都是从一处没有固定紧的防护网那里钻出去的，因为无法返回来，都拥挤在露台边缘的一个很危险的角落里，老四被挤了下去，剩下三个狗宝宝缩成一团，紧紧挨着露台的边缘······离小狗的全军覆没，真正是近在咫尺。
（老四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安妮跟老四作最后的告别）
（死里逃生的三个狗宝宝）
这次我被“领导”狠批了一顿，心里好不痛快。我真想让人重重地惩罚一顿，那样或许心里会好受些。实在是太低级的错误了！如果说老安妮的死还有点意外，那么老四的不幸全在意中。老四上次钻网出去后，我亡羊补牢，已经发现了这一处的网子有问题，可是我做了误判，认为小狗狗钻不过去。就是多敲一个钉子的事情，我没有······为了安妮的分娩，我绞尽脑汁了，想了不少好办法。可是在最致命的一着棋上，自作聪明地走了死棋，成为我的千古之恨。
其他小狗狗离家前，是维也纳边牧协会的主席自己来验收的。这个对狗狗有着浓浓爱心的老外，笑着、抱着、亲着狗宝宝们，不停地夸赞着。但是验收起来一丝不苟，五官、四肢、尾巴、毛色、皮肤逐一检查，连老三尾巴尖的一个尾骨长歪一点，也检查出来。她认真核对所有的小狗出生和体检的文件，最后才签字。协会给每一个小狗一份完整的四代家谱，父母以上的28个祖宗的姓名、出生日、结婚日都一目了然，真正是太不可思议了！文革时，我们中国人的家庭历史也不过查三代！狗主席告诉我们，奥地利有两千多条边牧，每年有两百多个小狗出生。她自己也养了一条边牧，协会的工作是兼职业余的，所以，她要下了班才能来这里，来迟了请我们谅解。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仁厚负责的奥地利妇女，我深深为狗宝宝们高兴，有一大批默默为狗狗奉献工作的人，奥地利的狗狗们真是幸福。
我很自然地联想到国内，现在有的地方还在为狗狗该养还是该禁而争论不休，甚至有的县为防狂犬病，把全城的狗狗斩尽杀绝。而奥地利人，已经在试行养狗人员资格考试，包括有一百多道答题的理论考试、现场实际操作技能考核以及养狗人的心理测试。科技界在研究诸如狗狗老年病的早期防治、狗狗的淋巴癌症预防·····东西方的狗文化差距实在太大了。
不久，小狗狗都去老外家了，两个在农村，一个在城市。我们为欧洲纯种边牧的繁衍做了一点事，安妮和它的后代们将带着中国外交官给起的、边牧协会认可的姓氏——“安妮女王二世”，在奥地利长久生活下去······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心里总是堵堵的。我对不起两条可爱的边牧，它们的生命也是生命，一样比钱重。深秋，安妮又见红发情了。亲家告诉我们，边牧生第二窝，小狗会更多。但是我跟谁也不说发情的事。安妮需要更多的调养时间，养一窝小狗很辛苦。
当回国的日子终于来临时，我整天打开了阳台通往我宿舍的一道闸门，让安妮随时可以自由进出我的房间，它似乎已经预感到什么，形影不离地跟着我，一声不吭地卧在房间地板上看我打包装箱。只要我一停下来，它就会跑过来，紧紧依偎着我，那深情温顺的眼神永远刻在我的心里。
我一生养过很多狗，最难忘的是在维也纳养边牧。我完整经历了边牧的一个生命单元，但是我没有及格。这个不及格的养狗经历，让我接触了很多的东西。我渐渐明白，老外那些看似滑稽可笑、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后面是一个远远超过我们的先进犬文化，是对生命的尊重和对物种的保护。就犬文明的水平而言，现在中国还是小学生，欧美已是本科生了。老外用了近百年的时间，在人类社会里给狗狗们打造出来一个乐园，使它们的生活和物种的繁衍有了法律、体制和社会的保障和监管。奥地利的狗狗们享受到的是整个国家机器提供的生存权，人类最忠诚的朋友狗狗，在种群整体上与人类和谐幸福地共处，它们才有了根本的保证。西方智慧下的犬文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探索和创造，是人类的一笔财富。作为人类最忠诚的动物朋友——狗狗，它们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而是人类长期培育的物种，已经跟随人类走过了一万多年，其主要社会职能经历了狩猎放牧、看门护院，现在进入了第三个阶段，宠物陪伴和特种工作。我们应当更加珍惜呵护好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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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3 11:00:15
